“天气突然转变，一艘正在海上捕鱼的渔船来不及驶回港口，下午两点二十二分，地面控制台的工作人员接到了渔船发出的紧急求救讯号后就与渔船完全失去了联系。因天气依然恶劣，救援工作极为困难，至今仍无法派出直升机与船只展开搜寻。渔船上十二名工作人员的家属纷纷赶到渔船所属的蓝色海洋公司总部，焦急地等待进一步的消息。更有一部分情绪失控的家属与公司的负责人发生争执。公司上层人员正在紧急召开会议，一方面安抚失踪船员的家属保持克制，一方面紧急向有关单位求助，以求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展开求援工作―――”
我没有睁开眼睛，心如止水。别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我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又该到哪里渲泄？
“今天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市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个正与同伴飙车的男青年在环城北路将一个刚从公司下班的职员撞飞出六米多远，又被一辆躲闪不及的货车从身上压过。这名职员立刻被同事送到附近的医院抢救时已证实不治。令人困惑的是死者死后一直睁大着双眼。在场的医务人员用尽了一切方法也不能使他的眼睛合上。另外死者的同事虽然已通知了其家属，他的家属却至今未出现，并且神秘地失踪了。死者的同事觉得事出蹊跷，已报了警。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这名死者叫―――”
世界突然变得悄无声息了。我睁开眼睛，一个身影结结实实地挡在我面前，手里拿着电视摇控器。
“可以吃饭了。”哥哥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注视着我，说。
我果然闻到了刺激感官的浓郁香味，可惜它们已无法勾起我对食物的欲望了。
“我没胃口。”我焉焉地说。
是不是感冒了？”哥哥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前额，却又马上缩回去了。他的手依然像在冰水里浸泡过的一样。
“我吃过药片了。”我说。
“看来你真感冒了。”
“不要紧的。”我说。并且试图站起来。
“谁说不要紧。”哥哥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有点生气地说。
“哥。”我心头掠过一阵阵的酸楚，说，“就算我们分开后，你还会这样的关心我吗？嗯，就像个哥哥一样的关心妹妹？”
“难道还要我向你保证吗？”哥哥向我挨近了些，说，“无论将来我到了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依然会是个忠心耿耿的丈夫。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守望着你。开心着你的开心，承受着与你同样的痛苦。每一个清晨和黄昏，我还会默默地为你祈祷。我会尽最大的力量，一直等到你能与我相聚的时候。但是，你一定要先答应我，在你有生的日子里，无论怎样，你都应该生活得快快乐乐的，也必须快快乐乐。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你也不想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必须承受这种心灵的煎熬吧。”
“那么有生的日子呢？”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为什么要找这么多无聊的借口呢？但是如果不问明白，我却始终不会彻底死心。
“死了我都会这样，何况生的时候呢？”哥哥直直地盯着我约有两分钟，突然笑了，笑得那么邪恶，那么放肆，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终于使他策划已久的阴谋得逞了一样。他边笑边说，“我的傻妹妹，我早知道你会误会的。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在试探你的吗？”
“试探我？”我愕然。
“对。”哥哥的目光里闪着诡异的狡猾的光，“你对我不理不睬的这半个多月来，连续好几天，你下班的时候总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我跟他没什么啊！”我急得大叫起来，“他是一个病人的家属，在我们科室呆久了也就和我们熟悉了。有一次他对我说要跟我做朋友，我已经对他说我是有夫之妇了。可是他偏不相信，还厚着脸皮跟了我好几天。后来见我总对他不理不睬的，也就没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什么啊，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我恍然大悟。
“我有那闲工夫吗？”哥哥耸耸肩，“我是无意间看到的。”
“连续好几天无意看到？”我紧盯着哥哥说。心头的阴霾在瞬息间烟消云散。失而复得的幸福，原来是这样的快乐和激动人心。
哥哥却不回答，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真希望你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的脸上都能带着像今天这样的明亮的笑。”
“哥哥这两天对我的期望可真多。”我故意恨恨地说。
“可能是太久没看到你笑过了，所以，就会无端地生出许多感概来吧。”哥哥说。
“可是我要是再不吃饭的话，就会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
哥哥笑了，一把抱起我向餐桌走去。还没走近我就大叫了起来：“哥，你弄得也太多了吧？这么多东西我们吃得完吗？”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碟，除水果外，哥哥带回来的全部东西都挤在了上面。
“我们应该尽情享受，生命太过短暂了。”
“可是居家过日子就得勤俭啊。”
“今天不一样。”哥哥放下了我，温柔地说。
也许吧。我想。等会吃不完的食物我还可以把它放到厨房的冰箱里，这样，不仅今晚，就是明天都不必出去买菜了。我看着哥哥转身去开了音响，动人心弦的音乐缓缓地弥漫开来，还是昨天的歌曲。
哥哥在我对面坐下后，我指着那剩下的半瓶葡萄酒说：“我不喝酒了，昨晚喝没两口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适当的喝醉，在宴会上能像烟火一样点燃气氛；独饮时，又能像甘露一样滋养心田；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浪漫的情景下呢？不喝醉的话，未免太可惜了。”哥哥盯着我笑，暧昧地说。
“那是你们生意人硬搬出来的一套歪理邪说。”我摇摇头，说，“我才不会上当呢。现在既非宴会，也非独饮，就只是我们两个人。而且不仅仅有音乐，还能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海浪拍打沙岸的声响，这样的气氛，不必喝酒，就已经让我陶醉了。”
“好吧。”哥哥也不再坚持，把它拿到了桌子下面，然后给我盛满了一碗墨鱼汤。
“哥。”我说，“吃完饭后不下雨的话，我们去海边玩好吗？”
“不行，海边风太大了。”
“要不去附近的商场购物吧。”
“也不行！”哥哥的语气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都快变成一条大懒虫了！”我气鼓鼓地说。
“那也比身体不舒服强吧。”哥哥毫不妥协，“你哪里都别想去，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要我休息也可以。”我的脸上有点发烧，“你必须陪我。”
“我当然会陪着你了。”哥哥说。然后眼睛朝我看了看，又说，“但不许想入非非。”
“谁想入非非了？”自作多情的难堪被揭穿了，我又羞又恼，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问，“昨晚你不会是故意灌醉我的吧？”
“昨晚的事情难道你一点印像都没有了？”哥哥不答反问，脸上又是那种坏坏地笑。
“什么？”稍稍地惊讶过后，我愤愤地说，“你居然趁人之危！”
“你的话太没根据了。”哥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但愿你今晚不要像昨晚一样才好。”
“真是太可恶了！”我随手撒起身边的纸巾盒就朝哥哥脸上掷去。哥哥头一偏，纸巾盒落到了哥哥身后的玻璃窗台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的暗号，半开的窗户突然全部打开，狂风吹卷着厚重的窗帘，剧烈地来回摇晃着，并且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来。整个房屋在刹那间笼罩在一片漆黑里，我甚至连哥哥的面孔都无法看清。天气转变得太快了，紧接着窗外又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了。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像野兽般低沉的喘息声，让人无由地想起了隐藏在暗夜里的幽魂。我想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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