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红水蛭

时间:2016-12-16 17:10:24 

“华生,我们的客户好像特别劳累。”福尔摩斯一边看《泰晤士报》,一边对我说。

  我早已习惯福尔摩斯突然冒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像现在,窗外的贝克尔街正飘洒着灰色的小雨,明明没有谁来找我们。

  我静心听了一会儿,顿感惊讶不已。

  “啊哈,你是对的,有人在门口徘徊,响声不大,我听不懂其脚步声,但是步伐很快,上楼的声音很急促。”

  福尔摩斯把报纸顺手放在一旁,面露微笑:“命案!不过还是不要先入为主。地板是仿照东方夜莺楼的设置,富有弹性,我经常可以凭其响声判断出来人的特点。”

  如果木板的钉子松动,是不是声音会小很多。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过来。

  “请进!”福尔摩斯应声道。开门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马丁·特雷尔,身材健壮,脸色苍白,行动踌躇。

  “你是来向我咨询的?”福尔摩斯愉快地招呼道。

  “是的,先生,如果你是著名的华生医生。”

  福尔摩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他还是礼貌地把我介绍给特雷尔,接着露出一丝苦笑。

  特雷尔转向我:“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我的同伴和我没有秘密可言,尽管放心谈。”我坚定地说道,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以往这句话都是福尔摩斯说的。

  “好吧。我之所以来拜访您,华生医生,是因为我从您发表的文章中感悟出,您对疑难病症非常精通。”

  “阿谀奉承,盲目吹捧。”福尔摩斯嘀咕道,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我很专业地斜身倾听马丁·特雷尔讲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闪烁不定的光芒。

  “我不是说书的,否则我会说自己是被鬼缠住了,噩梦连连。事情并不离奇,但却让我苦恼不已。我父亲,已故的马克西米廉·特雷尔爵士,留下一笔巨额财产,我是指定继承人,遗嘱上写明,等我满25岁时接管全部财产。上个月我过了25岁生日,但是现在我仍然是靠汇款领取每月生活费的人士,原因是我竟然不能简单地签写一张法律文书。”

  “一张确认你正式接受遗产的法律文书?”我试探着问道。

  “是的。”

  “噢?”福尔摩斯接下话,立即拿来一张书写纸和一支铅笔,“我们必须亲眼看看这种怪事,请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我和华生站旁边拦住精灵鬼怪。”

  特雷尔露出一丝苦笑:“你在开玩笑,我希望我也在开玩笑。并不是我的手指拒绝签写,请看——”,说着他在纸上写下:马丁·马克西米廉·特雷尔,清晰的粗体字,但手指抖得厉害。

  “我推测你没有申请过银行账号。”福尔摩斯说。

  “是的,我的生活费都是用金币直接支付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签名明显还是学生体,没有那种多次重复签写支票的成熟。像华生的签名,经过了上万次,潦草难辨,其他字母都紧跟在大写字母w之后,难以模仿。对不起,好像离题了。”

  特雷尔不停地摩擦右手手臂:“精灵鬼怪是我的姐姐塞莉娜招来的,她经常和神灵聊天。”

  我立即反应到这件事很蹊跷,比福尔摩斯靠事实推理的速度要快:“降神会?招魂术士在黑暗的房间里摇着铃鼓,把死者的魂灵招引过来,附在招魂术士的身上,然后就可以开始聊天交流?我的一些老年妇女病友经常提及这种事情,其实是荒唐的恶作剧。”

  “我不想提这种难以理解的事情。可以肯定的是,塞莉娜对她的弟弟,也就是我,患有一种妄想症,总认为我是忘恩负义的人,一旦我接管了家产,她的既定生活费就会被停止,断了生活来源。她一生都没有嫁过人,我多次向她保证,不但不会停了她的生活费,反而会增加,但她就是不信,而且神灵也支持她不信任我。”

  “神灵!”福尔摩斯突然插话道,“阙林杰教授最近就发表过有关灵魂媒介的专著。你是说某种超时空穿越几度空间的声音告诉这个愚昧的妇人,她的弟弟会抛弃她不管?”

  “先生,情况也不是全部如此,如果我在现场,我姐姐就用占卜板作法,看上去很好笑。你可能知道这种作法的程序,她用一根手指放在扶乩写字板上,也叫心形乩板——种三角形的小板,当指尖轻触并移动时,据说就能写出潜意识的或超自然的启示。简直是荒唐至极,但是我看见塞莉娜非常严肃的脸色中露出满意的神态,因为写字板上慢慢显露出一句话:警惕吝啬的弟弟。这句话铭刻在我的脑海中,25岁生日那天,我去律师事务所签文件,奇怪的是我的手指不能移动,我感觉我的手指在犯罪,会被送进地狱里的火狱之中。我的手疼痛难忍,华生大夫,在律师办公室,我提笔要签名时,感觉每根骨头都在燃烧,灼痛不已。”

  我一时搭不上话来:“笔是热的吗?”

  “不,不!那是一支羽毛笔,只是一根鹅毛而已。我家族的律师,贾曼先生对此也无可奈何。此后我尝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我也没有办法。贾曼做事非常严谨,他对我的衰弱表示同情,但也只能表示同情,并不能帮我什么忙,其实我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难道有什么催眠术在控制我?还是真有某种灵异的力量?听说有科学家都相信灵异世界是存在的……”

  “对不起,打断一下。”福尔摩斯接嘴道,“在华生医生的允许下,我想对你进行两个简单的医疗测试。第一个是智力小测验。这间房子坐落在贝克尔街221B,今天是17号,请你用最短的时间回答221除以17是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我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也能算智力测验?特雷尔马上用铅笔在纸上打草稿,福尔摩斯飞快地跑向实验室,拿来一个小石锤和一个研钵,接着摆放一个3英寸的小镜子。看完特雷尔的答案,福尔摩斯说:“不错,答案就是13。现在进行第二项测试,肌肉反应,请把这块小玻璃击碎。”

  特雷尔举起小锤子,很清脆地把小玻璃击碎了,然后满脸疑惑地盯住我们。其实,这两项测试根本就看不出和医疗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不紧不慢地坐下,满意地摩擦着双手:“正如我所料,你脑海中的迷信思想并不多,你对迷信活动还是将信将疑。因为你对数字13没有感觉畏缩,打破镜子的时候也没有犹豫,这足以说明一切。看来还是过于关心自己的事务造成的,你为什么要咨询医生,难道你怕自己会发疯?”

  听到这句话,特雷尔突然双手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我连忙走向食品厨,用烈性白兰地和苏打水调制了一杯饮料,在福尔摩斯的点头允许下,递给特雷尔。一会儿,我们的客户镇定下来,自我挖苦地说道:“看来我遇见了懂读心术的人士。”

  “唉,什么读心术,其实是推理。”福尔摩斯说,“推理比巫术可信得多,比如说我现在就能推断,接下来你会讲述更奇妙的经历,因为我想不起你们家族历史上有什么遗传疾病,你的心病是因为你的手曾经受到过刺激引起的。”

  我接嘴说:“这都是身心疲惫,过度紧张造成的,作为一名医生,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要发疯的征兆。”

  “谢谢你,华生大夫。接下来让我告诉你们红水蛭的事情。我的住处在伦敦海格特区,从父亲遗产中得到的每月生活费让我生活得还轻松,无需找工作。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晨去海格特散步,那里石楠丛生,一片荒芜,散步的目的是寻找灵感,我热爱散文,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散文家,最好是我的八行两韵诗能发表在《黄皮书》杂志上。由于我经常在海格特池塘边享用三明治和巴斯酒,有人戏称我是钉在那片荒地上的午餐指示标。”

  说到这里他突然颤抖了一下,接着继续道:“好景不长。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在眼前。那天很温暖,星期二,好像是六个月前……”

  “在你庆祝25岁生日之前?”福尔摩斯高声问道。

  “是的,为什么这么问?我静静地坐在湖边,天马行空,漫无目标地狂想,远处水面上不知是谁家的鸬鹚鸟正钻进钻出捕鱼。我又想起了一些尴尬的事……姐姐的不信任,六节诗的结构怎么那么复杂,《匹克威克外传》中,主人翁匹克威克为什么热衷于寻找海格特池塘群的来历以及池塘里刺鱼的起源……我的思维很广阔,越想越远,好像还进入了假寐状态,突然我感到一阵剧痛!”

  “痛在你右手臂的背部吗?”福尔摩斯问。

  “呃,你看过我揉搓那个地方?”

  “看来你已经对我的推理方法了如指掌了。”福尔摩斯假装懊恼地答道。

  我凑上前一看:“这块疤痕像是烫伤,也像某种酸烧伤。”

  “是红水蛭咬伤,大夫。你肯定知道这种可恨叉可怕的动物。它可能是从草上爬到我手臂上的,然后前后两端紧钉在我的右手背部。”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红水蛭。”我抗辩道。

  “或许全科医生对此不太关注。”特雷尔说,语气中透露出有些失望,他从皮央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张,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张报纸的剪报,我大声阅读:“向广大伦敦市民发布一条警告——生活在台湾岛的剧毒赤褐钩嘴蚂蟥近日出现在伦敦北部之温带草木区,据悉该类水蛭是从一位自然学家兼探险家的私人豢养中跑出来的。皇家动物协会的代表告诫大家,一定要尽量避开这种红水蛭,一旦被咬,其毒性长时间发作,出现幻觉、谵妄、甚至会引发精神失常。该水蛭特征明显,3至4英寸长,呈暗红色。”

  “非常有指导意义。”福尔摩斯喜道。

  特雷尔继续道:“当时的恐惧感真是无法言表,红水蛭叮在我手臂上,咬得我剧痛,吓得我不敢动弹。非常幸运的是刚好有个医生路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怪物,立即戴上手套把它拔掉,扔进了草丛中,怪物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心的詹姆士医生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把我手臂上的两个咬口割开,我都不敢看这个口子。非常疹人,咬紧牙关不叫出声。

  “詹姆士医生对我说:‘年轻人,你逃过了一劫,假如不是我偶然看见了报纸的新闻通告,那你的情况就糟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很幸运。’说完,递给我一份剪报,就是刚才给你们看的。我对他表示了感谢,在我的坚持下,他收下了我1几尼金币的诊费。尽管詹姆士医生缝合伤口很仔细,但是依然很痛,好多天才愈合。

  “现在你们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担心自己发疯吧,我的心智是清晰的,但是我的感觉总是背叛我,每当举起手臂时,总感觉是违背了姐姐的意愿,灼痛异常,好像她的精灵朋友在害我似的。”

  “可以理解。”福尔摩斯半闭着的双眼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特雷尔先生,你的案子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如果你再次遇见詹姆士大夫,能认出他来吗?”

  “当然可以,他那浓黑的胡须和有色眼镜很容易辨认的。”

  这个回答让福尔摩斯明显感觉很兴奋:“妙极了!然而你情愿来找负有盛名的但陌生的华生医生咨询,而不去找知识面广泛的詹姆士医生,为什么?”

  “说老实话,当时我过于兴奋。竟然忘记了他的地址。他告诉了我地址,我按照这个地址去海格特区找过,没找到,当时竟然没有记清楚。”

  “无可厚非。华生,快叫一辆马车,赶在天黑以前还可以赶到海格特池塘!”

  “去那里做什么?”我叫道,“已经过去六个月了,那个怪物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死了,腐烂了,都有可能。”

  “我们可以抓一些刺鱼好玩,匹克威克却称它为丝鱼,搞准动物的名字非常重要,对不对?”

  坐在四轮马车上,我一直在考虑滔尔摩斯说那些话的含义,可他一直在谈论音乐。

  在这灰暗的傍晚,海格特显得格外荒凉,天空中飘落着丝丝凉雨,三人在泥泞的草地上艰难跋涉,不过是为了去搞懂匹克威克为什么把刺鱼叫丝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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