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炫放下那份报告,从口袋里掏出一筒曼妥思抛光糖,挤出两颗,扔到嘴里,咀嚼着说道:“我想,当年夏冷无意中看到夏皓轩的体检表,发现了夏皓轩的血型是AB型,他知道自己跟凌薇是无法生出AB型的孩子的,所以怀疑凌薇红杏出墙,怀疑夏皓轩是凌薇跟另一个男人所生的孩子。于是他偷偷取得了夏皓轩的毛发,到医院进行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夏皓轩果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便是他杀害夏皓轩的动机了……”
思炫清了清喉咙,一字一顿地续道:“如果他就是杀死夏皓轩的凶手的话。”
第六章、魔方
“啊?”夏寻语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她大叫一声,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说……弟弟是被爸爸杀死的?”
“仅是推论。”思炫目无表情地回答,“但可能性颇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怎、怎么会……”夏寻语接近崩溃了。
“你说夏皓轩的尸体是在傍晚被发现的,紧接着,你的妹妹夏孤月也失踪了。夏皓轩写下日记的那天是2007年6月14日……”思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凝神思考了数秒,接着说道,“那天是星期四,第二天夏皓轩就被杀了,也就是说,夏皓轩被杀的那天是星期五。‘傍晚’和‘星期五’,你知道这两个关键词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此刻的夏寻语心神大乱,只见她摇了摇头,一脸不知所措。
思炫也不卖关子了,接着推理:“星期五并非节假日,所有学生都需要上学,而傍晚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所以,我的推测是,那天,夏皓轩放学回家后,被夏冷引诱到天台,而这时候,你的妹妹夏孤月也刚好放学回家,她无意中看到夏冷和夏皓轩朝天台的方向走出,出于好奇,暗自跟踪两人,结果在天台目睹了夏冷把夏皓轩杀害的全过程。这时候,夏冷发现了夏孤月,当时刚把夏皓轩推下楼、已经处于疯狂状态的他,为了杀人灭口,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夏孤月也杀死了!”
“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断的震撼真相,把夏寻语逼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个解释比较合乎情理。”思炫说道,“夏孤月性格孤僻,不屑跟别人接触,自然也不会得罪人,那她为什么会被杀死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目睹了夏皓轩被杀的全过程,知道了凶手的真面目,所以被杀人灭口。”
“可是……可是……”虽然思炫的推理无懈可击,但夏寻语却终究无法接受。
“接下来,我们到你妹妹夏孤月的房间去看看吧。”思炫仰望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用了数分钟的时间才稍微冷静下来的夏寻语,带着思炫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夏孤月生前所住的房间。房间的风格十分朴素,摆设颇为简单,跟夏寻语所描述的夏孤月的性格极为相衬。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放在书桌上的一个七阶魔方。此刻,这个七阶魔方被打乱了,六面的颜色都杂乱无比。
“那里有一个魔方,”思炫说道,“而且还是七阶的。”
夏寻语走到书桌前,拿起魔方,一边熟练地转动着,一边喃喃地说:“这个魔方是妹妹的,在我的印象中,妹妹无论走到哪里,都跟这个魔方形影不离,她在现实中没有朋友,这个魔方就是她惟一的伙伴了。”
思炫望着一边转动魔方一边说话的夏寻语,皱了皱眉,问道:“你会玩吗?”
“我不会,这么复杂的东西,我可没兴趣。”夏寻语笑了笑,“我只是随意转动一下。”
思炫不再提问,打开书桌上的抽屉,查看抽屉里的东西。抽屉里所放的都是一些书本和旧照片,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物件。正当思炫打算转移调查目标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在那沓旧照片中,夹着一张崭新的贴纸照。
思炫把贴纸照抽出来,抓在手里,细细端详。贴纸照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夏寻语。思炫所以一眼就认出那是夏寻语而非夏孤月,是因为贴纸照中的女孩笑得十分灿烂,根据夏寻语的描述,这种灿烂的笑容,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夏孤月的脸上。贴纸照中站在夏寻语身旁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帅气男生,跟夏寻语一样,他也笑得十分高兴。两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T恤,两件T恤的款式一模一样,其中男生的T恤上印着“Iloveyou”,夏寻语的T恤上则印着“Metoo”。两人手牵着手,望着镜头,发自内心的笑容展现于脸上,宛如一对甜蜜的小情侣。
“这是你男朋友?”思炫问道。
“好像是吧。”夏寻语朝贴纸照望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回答,接着目光回到了那个七阶魔方之上。
“你们已经分手了?”思炫接着问。
“是呀。”
“为什么?”
“我忘了。”
“他叫什么名字?”思炫穷追不舍。
夏寻语向思炫望了一眼,一脸茫然:“我……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你们是怎样开始的?”此刻的思炫宛如一名律师,向夏寻语步步紧逼。
“我……”夏寻语再次望了望思炫,吸了口气,“我真的忘记了!”
霎时间,思炫那双向外斜飞的眉毛微微一蹙,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他不再发问,而是认真地望着夏寻语,淡然说道:“把魔方交给我。”
“咦?”夏寻语有点不情愿地把手中的七阶魔方交给了思炫。
“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根据我所说的去做。”没等夏寻语回答,思炫接着说,“首先,你记住这个魔方此刻的状态,每一个面上每一个格子的颜色,你都要完全记住。”
“这怎么可能?”夏寻语惊呼。
“不要提问,只需要执行。”思炫冷冷地说。
夏寻语满脸疑惑,却也不再说话,接过魔方,努力记住魔方此时的状态,过了数十秒,她竟逐渐进入状态,两眼发出了异样的光芒,盯着魔方死死不放。大概过了一分钟,思炫说道:“好了,现在,闭上眼睛。”
夏寻语依言闭上两眼,只听思炫接着说道:“那么,最后,把魔方还原吧。”
“啊?”夏寻语叫道,“在不看的状态下?”
“是,盲拧。”
“可是……”
“执行。”
夏寻语秀眉一蹙,也似乎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她不再说话,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慢慢地转动魔方。她转动魔方的速度极慢,每转动一下,就停下来思考十多秒,似乎是在回忆魔方各个格子的颜色的位置,也似乎是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然而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夏寻语转动魔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每每是转动几下,才停下来思考数秒。到了第五分钟,夏寻语已经不再需要停下来思考,而是一边思考,一边用双手操控着魔方,极速地转动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思炫虽然还能瞧清楚她的动作,却也有些眼花缭乱。
刚到第七分钟,夏寻语忽然把魔方扔在书桌上,微微地喘着气,脑袋一片空白,混乱不堪。至于思炫,则嘴角一扬,淡淡一笑,说道:“睁眼看看。”
夏寻语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低头一看,由不得惊呼一声。六个面,六种颜色,眼前的七阶魔方,竟然被完全复原了。
“怎、怎么会这样?”夏寻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不明白吗?”思炫淡淡地说,“即使给夏寻语一年甚至十年的时间,她也无法还原一个七阶魔方,更别说在七分钟内通过盲拧来还原了。”
“难……难道……”夏寻语脸色微变,声音颤抖不已。
“是的,”思炫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说道,“你根本不是夏寻语,你的真实身份是——夏孤月!”
第七章、终结
夏寻语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夏皓轩是自杀而死的,但今天却知道原来他是被人谋杀的;夏寻语一直以为父母、妹妹和弟弟,一家五口,血浓于水,但今天却知道原来弟弟并非父亲所生;夏寻语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夏冷是一个慈祥而善良的人,但今天却得知原来他是一个残忍冷酷的杀人凶手!一个又一个残酷的事实无情地袭来,完全颠覆了夏寻语所认知的世界!
而现在,面对着更为震撼的真相——夏寻语不是自己,她,或许是已经心力交瘁了,再也没有反抗命运的力量,也或许是超过极限了,再也没有接受事实的勇气,反正,这一回,当她听慕容思炫说出那句“你的真实身份是夏孤月”的时候,神情极为冷静,面容之间连一丝的起伏也没有。
两人默然相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夏寻语……不,此时此刻,或许该称呼她为夏孤月了。只见她——夏孤月,掏出了手机,瞧也没瞧显示屏一眼,直接接通了电话。
“寻语,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找到那张全家福了吗?”那是夏孤月的父亲夏冷的声音。
“找到。”夏孤月冷冷地回答。
“你们快回来吧!你妈妈她……好像快要不行了!”夏冷悲痛欲绝地说。
夏孤月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接着朝思炫望了一眼,冷冷地道:“回去。”
思炫也向夏孤月瞟了一眼,没有说话。两个性格怪异、不喜言语的人,就这样走出了大门,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病房的时候,果然看见凌薇的脸色苍白得如白纸一般,看来死神已经到达,正在附近徘徊,随时要把她带走。
她见夏孤月回来了,喘着气说道:“寻语……过来妈这里……”
她的声音气咽声丝,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夏孤月走到凌薇身旁,在床边坐了下来。凌薇吃力地说:“有……有找到照片吗?”
夏孤月没有说话,把那张全家福照片递到凌薇面前。凌薇望着照片,怔怔出神,似乎是在神驰往事。数十秒后,忽听她长叹一声,紧接着,两行热泪从脸庞滑落。
“寻语……我想这一回……我是真的要离开你们了……咳咳……刚才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你们姐弟三人牙牙学语的片段……想起我们一家五口一起郊游的镜头……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好对不起孤月……一直以来我都忽视了她……所以她的性格才会越来越……越孤僻……咳咳咳……我……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当我想补偿的时候……孤月却永远离开了我……我……我……呜呜……我真的好内疚……好后悔……”
夏孤月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不必内疚,我就是夏孤月,我还没死。”
“啊?”凌薇轻呼一声。夏孤月这短短的十四个字,竟让凌薇惊讶得连面容也稍微扭曲了。她紧紧地盯着夏孤月,两眼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一般。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女儿夏孤月还在人间。难道是夏寻语吗?不,眼前之人身上所散发的,就是夏孤月的味道,这是作为母亲的凌薇所绝对不会弄错的。难道是幻象吗?可是如果是幻象,感觉怎么会如此真实?难道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终于跟死去的小女儿相聚?
凌薇想不通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她也没有时间去好好思考了。忽然之间,只见她两眼一翻,呼出了她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口气。
夏孤月见凌薇离世,竟再也不多瞧她一眼,转过身子,盯着夏冷,两道目光宛如两把锋利的尖刀。
“薇!薇!”夏冷见妻子离世,呼天抢地,脸上交织着悲哀、痛苦和绝望。
“禽兽也会悲痛?”夏孤月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夏冷大声喝道。
夏孤月却毫不动容,淡淡地问:“自首?”
“什么呀?”夏冷愤怒的面容中掠过一丝疑惑。
“之前一直没有揭发你,是为了母亲。”夏孤月的语气犹如寒潭之水,没有半分感情,“现在,一切该了结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冷吼道。
夏孤月微微吸了口气,幽幽地说:“那么,现在重现真相。”
第八章、替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