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那些问题,莫名的抑郁。整个晚餐期间都没怎么说话,反而是华因和我妈聊理想八卦什么的,搞得好像华因才是我妈的儿子。
“看完没有?”华因拿着我妈“特意”留给他的鸡腿站我旁边问道。
“没有!这么多的东西!才看完去年的。”我没好气地说。
“哦,那你继续,看完之后你肯定会有重大发现。”华因笑着退了出去,然后就听见他在外面吃水果的声音。
我放上音乐来缓和我的心情,然后继续看那堆东西。
首先看的就是于欣的法医报告,报告的内容其实和王雪依的很类似。于欣同样是因为溺水死亡,但是这一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死者为溺水死亡,口鼻腔及肺部发现有大量水藻及本地河水成分。尸体左乳房乳头被利器割掉,有性侵犯痕迹,体内未发现男性精液。死前有曾被人捆绑手腕、大腿与脚腕的痕迹。暂时无法断定是否有移尸痕迹。
这让我对这次的事件有了很大的改观。而之后的文件却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了,唯一值得留意的就是于欣死前有被捆绑过的痕迹。这点倒不意外,反正更加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正当我准备把看完的东西再次整理的时候,才发现漏掉了一份文件。那是很简短的一份,内容大致是华益叔去找了两个人,一个是梅萌萌,另一个叫王岐,是于欣的男朋友。而结果是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看到这些东西我基本上可以确认我的猜测,因为和华益叔他们所想一样。
“怎么样?看完了没有?”吃完水果的华因再次进来,还顺带着给我拿了一份吃剩的拼盘。
“看完了。”我放了一颗葡萄才嘴里,结果差点没把我牙给酸掉。
“有什么感觉?”
“不是同一凶手所为。”我说,“虽然不能肯定,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说说你的理由。”
“我觉得如果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么选择相似或相同的时间段、地点、以及作案手法,基本上这个凶手就可以定义为心理有障碍的连续性犯罪心理。所以,”我又拿起一颗葡萄,结果也是酸的,“所以,如果是同一凶手所为,那么他应该会遵循上一次作案的手法,并且会尽力做到一致。但是仔细对比两份验尸报告的话就会发现,虽然死因和死前情况极为相似,但却有两点明显不同:一是王雪依的乳头是被咬掉的,而于欣是被利器割掉的;二是在王雪依体内发现有凶手的精液,而于欣体内则没有。
“而通过之前的记录可以知道,去年行凶的凶手是带有刀具的,也就是王雪依的乳头是被咬掉而非割掉并不是因为凶手没有工具,而是因为凶手喜欢那样做。也就是说那样做很让凶手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并且将精液留在尸体内不怕被警方发现就可以说明这个凶手的心里已经变态到何种地步。我不认为这样一个凶手的变态心理会在第二次作案的时候有所改变,既然他的精液样本已经暴露,那么在再次犯案的时候更加没有必要隐藏什么。
“所以我推测这两期案件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
“而且这个凶手更聪明,他想将两起案件伪装成同一凶手所为,借此来转移警方的视线。而且同时他也知道,要如何尽量减少留下暴露自己的证据。”
“对,我想的就是这样……”我又拿起一颗葡萄,“妈的怎么你给我的葡萄全是酸的啊!”
“说明你人品有问题呗,难道还赖我?给你,吃我的。”华因“慷慨”地把他那份水果拼盘递给我,满脸堆笑地继续道,“这些我爸也想到了,所以他去找了那两个人。但结果发现人家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天下午梅萌萌和她男朋友以及一大帮朋友在他家楼下开生日聚会;而王岐则在参加班上的聚会。两人都是几十眼睛盯着呢,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点事反复核实的。不过我更觉得是那个梅萌萌。”
“梅萌萌?亏你想的出!一女的如何奸杀另一个女的?”
“屁话,有强奸痕迹就一定是男人杀的人?她可以在杀人前找别的男人来完成强奸这个工作嘛。”
我一时语塞。
“现在该知道的情况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得也不比你多。那现在你说我们是分头行动还是联手出击?”
“相对分散。”
“啥意思?”
“意思就是,每天交换信息,然后如果第二天或者之后有相同的想法或者行动,就一起干。”
3
调查开始的第一天华因去了刑警大队的法医科,说是想亲眼看一下尸体。而我则再次回到学校。主要目的是打听一下关于那三个女生的事,根据昨天的资料显示,和案件相关的这三个女生都曾经这个学校的,也就是说她们和我同校,只是比我大一级。这样无疑减少了许多难度。
学校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教学,教室里的学生似乎对这几天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一如以往地看书打闹,而高三的教室却已经空空如也了,就像是从没有人到过那里一样。
我按照资料上的名字,到教务处的教师名单上核对了一下。杨毅,她们班主任的名字,现在是高一的普通科任老师。今天的运气还不错,正好杨毅有课。
下课之后,在杨毅还没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的教师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这位同学……你是……”杨毅站在看口,看着办公室里突然多出的我,自然有些吃惊。
“哦,杨老师你好,我是09毕业班的,我叫苏轸。”
我主动和杨毅打招呼握了握手。杨毅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虽然资料上说他只有26,可能是长期的教学使他显得老吧。他带着个眼镜,头上已经出现缕缕银丝,看上去倒是颇有学者风范。
“苏轸……好像听说过,”杨毅将课本放在桌上,疑惑的看着我,“那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关于前天发生的事,杨老师知道吗?”
“前天的事?什么事?前天我在市教科所整理试卷,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看来因为案发时还在听课,学校已经迅速地封锁了消息,连任课老师都没有透露。
“哦,这个事待会再说吧。”我拿出王雪依照片的复印件,“杨老师认识她吧?08级你们班的王雪依。”
杨毅结果照片,先是吃惊,而后却显得有些悲伤。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这是我们班最好的学生……可惜啊。”杨毅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盯着我,“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这个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好吗?我想听你说说关于她的事。”
“关于她的事……”杨毅再次出神地看着照片,“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在去年的这个时候……”
杨毅沉默良久:“王雪依是我这么多年教的学生里,最优秀的。我这里所说的优秀不单指成绩,更重要的是,她是我这些年里见过的最单纯的孩子。”
“最单纯的?”
“没错,最单纯的。”杨毅嘴角露出一种赞许的笑容,“人都是有私心的,没有谁可以例外。别说是高中生,这个年代即使是个初中生也是很复杂的。只是每个人因为受私心影响的大小有些不同罢了。而王雪依是我见过的学生里,受这种影响最小的。”
“嗯……那王雪依和于欣、梅萌萌三人的关系如何?”
“三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她们两个我曾经一直觉得都是好的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另外两个不如她。”
“是因为去年的那件事吗?于欣和梅萌萌是在考试之后才告诉学校和警方王雪依可能遇害。”
“是,就是因为那件事,让我对另外两个人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没错,高考很重要。但她们怎么能因为一场考试而放弃自己的朋友呢?”杨毅拿着照片的手抖了起来,眼睛也似乎有些湿润,“当时知道这件事后我狠狠地责骂了她们一顿,而且还没让她们两参加最后的班级聚会。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也不能全怪她们。要怪,就只能怪当今的教育,让她们觉得高考竟然会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
教育,又是教育。上次在R中学里,发生在那间受诅咒的厕所里的事件也是。高中这几年,我和华因接触过的案子里面,凡是与学校、学生有关的,似乎都是因为这可悲的教育。
“那你知道另外两个人之后的怎么样了吗?”
“也许是报应吧,她们两个的英语都发挥失常了,最后双双落榜。之后好像她们都去别的学校复读去了。”
“那之后她们有和你或者其他人有过联系吗?”
“和我没有,和班上其他同学有没有联系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那件事之后班上的人也都开始疏远她们了吧。”
“哦,好的。那就这样吧。那杨老师你明天或者后天还有课吗?”
“没有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向学校申请少上点课。”
“哦,那你能给我一个你家的地址吗?也许还有些事到时候可能再来打扰你。”
“这个……”杨毅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拿出纸笔写了个地址给我,“有空欢迎你来。诶,对了。你刚才说前天发生的事……是什么事啊?”
我看了看地址,是靠近本市主河道的河府园小区,那里不算是什么高档小区,和学校其他老师比起来,杨毅的收入似乎有限。
“这个我想我不用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你。他们会让你知道的。”我顿了顿,透过旁边的窗户我看见了华益叔的警车已经来了,“是有关王雪依的事。”
“……那件事还是没有被淡忘吗?”杨毅看着我,然后又看着手里的照片,样子有些伤感,“时代在进步,而有些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她就是这样畸形时代的牺牲品啊……”
我离开了杨毅办公室之后,故意绕路离开了学校。因为暂时还不想和华益叔他们碰面。之后我又去了一趟于欣和梅萌萌两人复读的学校。了解了一些她们两个在复读期间的事。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华因已经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怎么样?你那边调查得如何?”华因见我回来便问。
“没什么收获。你那边又怎么样?”我一下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天下来,我感到有些疲惫不堪。
“我可是大有收获啊!”华因眉飞色舞道,“今天的收获可不小。书房去,我给你说说。”
“说吧,你的发现。”回到书房之后,我们立刻开始了正题。
“嘿嘿……”华因从包里拿出一个随身笔记本,他打开来,一面看着里面的笔记,一面道,“今天我早上先是去了一趟法医科,看了一下于欣的尸体。当时看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解剖过了,挺恶心的。不过还好有所发现,不然那罪白受了。
“首先我发现的是,虽然于欣的口鼻、以及气管和肺部都有水藻、泥沙等物质,可以证明她是在河水里溺水而亡的,但是有一点却比较奇怪。那就是于欣的指甲里塞满了那条小溪里的泥土。”
“废话,人死在水里溺死的,挣扎的时候当然会乱抓,指甲里有泥土有啥好奇怪的?”
“屁话,这我当然知道,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华因白眼道,“但是问题就来了,你还记得于欣死前有被捆绑的痕迹吗?如果她死前被捆绑的话,那她的手是如何抓到那么多泥沙的?如果她死时没有被捆绑着,那条小溪水位那么浅,最多只能淹没半个人的样子,那她又怎么会被淹死?”
我回想了一下后门外那条小溪的样子,的确,那样的水深,如果双手没有被绑住的话是绝不可能被淹死的——但是法医已经确定她就是被淹死的啊!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解释:于欣是在河里淹死的,但绝不是在发现尸体的那条小溪里,而是在别的河里!”
“那你觉得会在那里?”
“这个我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在一条比较深的河里,因为如果水不够深的话,是无法淹死一个双手没有被捆绑的人!”华因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