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哥哥你,这么善良,又在为这些琐事烦恼,听起来再符合不过了."
这种传说实在无稽,怎么可以相信呢.
其实旬原也不知道,他心里对此有没有相信.
不然如何解释会在雨夜莫名其妙地跑到日暮里车站去.
眼下旬原正在亲身经历这件诡异的事情.一切都和信男的传说那么吻合.
旬原心中实在有些害怕.
因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只有祈祷不要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是显然不能够如愿.
接下来的几天,旬原明显感觉到一种潜藏的危险和压迫,正在暗暗发生.
在上下班的路上,始终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并不是错觉.旬原有一次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跟在自己身后.
看到被发现,男人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模大样地从旬原身旁走了过去.
还回头瞪视了旬原一眼.
旬原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那么这一切是从何而起呢?
不由自主,又想到雨女.
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会这样做.
那么,雨女,或者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绝对不会是仅仅跟踪他那么简单吧.
不到一周,这事就有了答案.
旬原回到家中,才刚打开门,立刻闻到一种浓烈的气息.
不是从前那种淡淡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那种气味,好象消失了一样.
迎面而来的,是浓重到让人呕吐的血腥味.
旬原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血腥味一路狂奔到卧室.可还是来不及了.
斜靠在床边的惠子,胸前深深插入一把刀.刀柄已经陷入肌肉,血在身下凝固成一大滩令人作呕的鲜红色.惠子瞪大着茫然的双眼,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
"初步断定,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负责此案的警官这样说.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现款,存折,惠子的首饰,已经全部消失.到处都被粗暴地翻动过,所有的家具摆设一片狼籍.
看起来,关于入室抢劫杀人的说法,是真的呢.
于是旬原没有向警官提起惠子对他不忠的事实.
既然已经死去,又何必让她声名受辱.
这里依然可以看出旬原的善良.
毕竟是很多年的夫妻.
旬原嘶哑着嗓音说:"请务必尽快抓住凶手,为我妻子报仇."
警官点头:"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力."
但是事实上哪有这么简单.
"真是头痛啊.现场乱成这个样子,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夫妻俩社会关系也简单得很,根本没有任何仇家.也不可能是伪装成的现场."
"搞不好是流窜做案呢?那样的话,又要成为一起无头悬案了."
这是在旬原走后,几位警官之间的讨论.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几天,这案子就有了结果.
旬原被叫到警局.仍是同一位警官与他对话.
"这个东西,您认识吗?"警官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钱包.
正是旬原用了很久,而后送出去给雨女的那只.
"认识,是我的,已经用了很久."旬原迟疑了一下,又说:"但是前不久不小心弄丢了."
已经猜到这东西与案子之间的关联.如果说是把它送给一个妓女而导致抢劫以及妻子的死亡,那旬原是无论如何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吧.谁会相信他与雨女之间是清白的?也许会认为他们是勾结作案.
而且下意识里,仍然有保护雨女的欲望.
"那么,正是这只钱包,给您的妻子带来杀身之祸."
旬原紧张地盯着警官打开那只钱包.
里面的钱已经分文不剩,只有一张名片.正是旬原本人的.警官拿出来亮一下:"您的职位很高嘛,收入想必也很可观.难怪会被人盯上要对您下手."
看到旬原沉重的脸色,意识到不该开这样的玩笑.警官轻咳一声,说:"对不起."
又继续往下说:"我们在嫌犯的住所找到这个东西.
嫌犯是个黑帮人物,买卖毒品,抢劫.手下还控制着一些妓女,向她们索取保护费.偶尔也利用她们,敲诈一下客人.
其中一个妓女,因为当天没有生意.担心回去后被惩处.于是下手偷了一个钱包.想必这就是您的钱包为何丢失的缘故."
想到关于钱包的来历上雨女和自己撒了同样的谎,虽然可能是处于自保的目的,旬原心中仍然升起对她的感激.
"而后嫌犯在钱包不夹层里发现了这张名片,加上那天您钱包里的现金数目不少.于是得出您很有钱的推论.
因此决定对您的住所来一次抢劫.
甚至特地采取跟踪的方式来确定您的住址和生活规律.
这就是上次调查时,您所提供的,关于有人跟踪的事情.虽然但是您没有描述清晰,也没有任何头绪可以调查.可是在我们抓获嫌犯后,在审讯中他也都承认了.
后来,就趁着有一天您上班的时间下手了.
根据他那几天的观察,每天您走了以后,您的妻子也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直到您下班之前才回来.他以为是固定的健身或者采购之类呢."
"原来还是没有了断,而是改成出去幽会了."一刹那旬原失去妻子的痛苦转化成了愤怒.
"于是他很放心地,在一个下午,您和妻子先后出去的时候,开始了行动.
没想到中途您的妻子突然折返,撞见嫌犯在卧室里翻箱倒柜.
因为被看见面目,担心会由此被抓.于是索性下毒手杀了您的妻子.
整件案子就是这样.
我们在他的房间床底下,搜出一件带有您妻子血迹的衣服,正是行凶那天他穿在身上的.这就是证据."
现在已经明了,杀害惠子的人,正是跟踪过旬原的年轻男子.
"这个人犯下的案子,可不止这一桩.无论如何也要坚决制裁他."警官以一种大无畏的坚定语气说.
旬原提出心中的疑惑:"原本并没有任何线索,你们又是如何找到并且抓住他的呢."
"这个啊,"警官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尴尬又迷惑的神情,"有人打电话向我们举报,说是嫌犯潜藏在日暮里一间租住房内.并且给出详细且确凿的描述."
"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她不肯说出身份,也不肯领取奖金.电话是在公共话亭打来的,也无从查起.只能听出是一个年轻女子."
旬原已经知道是谁.
回到家中,空气里一片寂静.所有的气味,都已经消失了.
就连惠子这个人,也已经消失了.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被孤独和苦闷缠绕.
随手打开录音电话,就听到一则留言:
"三栗先生,我是雨女.
抱歉打扰到您,但是以后绝对不会了.
在您的钱包里发现了您的名片,于是想到这样的借刀杀人的方法,想要为您了断耻辱.就把名片给了田代,反正他那样的人,也是死有余辜."
田代,正是在警局里警官提到的嫌犯的名字.
"至于您的妻子,更不该做出这样的无耻的事情而使您蒙受耻辱.我说过会帮您解决,就一定做得到.您是个好人,祝您好运!"
这件事情,看来就到此结束了.
只是那种孤独和痛苦,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于是想到打电话给信男出来喝酒.
谁能想到这样也会导致信男的丧命呢?
是一家偏僻的小酒吧,格外安静.
"哥哥不必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况且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信男一边喝酒一边这样安慰着.
"喝喝酒,睡一觉.把这个人忘了吧."
对信男的劝慰不做任何反应,旬原只是沉默地喝酒.
信男又从口袋里掏出那种白色小药丸:"哥哥要不要再尝试一次?"
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同胞兄弟,旬原接过来,却没有立即吃下.而是盯着他说:"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吗?"信男吞下药丸,又喝了一口啤酒,"不想看到哥哥不开心,所以努力调节气氛."
旬原点点头,姑且算是认可了这一说法.但是又拿起手中的药丸;"这些东西,很贵吧?长期吃的话,也是种负担.信男哪来的钱啊?"
信男脸上露出颇为尴尬的神情:"这个啊......是这样的......最近以来一直在做一种生意."
旬原扬起眉头:"是什么样的生意呢?"
明显看得出信男很是下了一番决心,才说出这些话:"说起来,哥哥一定不可以怪我.我最近,正是在做这种买卖."他指的是那种药丸.
原来是这样啊.旬原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次见面信男总是很有钱的样子.
"可是,那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原先的工作真的是很累,又没有什么钱."信男局促地看着旬原,面前可是多年来如严父一样的兄长啊."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对任何人泄密的.可是对哥哥,我无法隐瞒任何事情."
走出酒吧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喝多了.尤其是信男,酒精加上药物的刺激,他的大脑根本无法起到支配作用.
直到听到旬原的声音:"到家了."
"信男说过,对哥哥无法隐瞒任何事情,对吗?"旬原的声音,此刻听来竟然比夜风还要冷.信男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但还不是十分清醒.只大概看出现在两人身处的位置是在他的租住房内,然后同样迷迷糊糊地点头.
"那么和惠子那个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信男听清了这话,猛地一惊:"哥哥讲的是什么啊?"
"还要装糊涂吗?看不出来信男这么喜欢运动呢.每次都是健身完才去家里和她幽会吧?那种运动香水与体味混合后的结果,我至今只在信男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呢.
每次幽会之后,家里根本没有任何别的破绽.而事实上,无论是我还是惠子,都很少有朋友到家里来.因此这样熟悉情况的人,真的不多呢.
能穿上我的拖鞋,那么脚的大小应该差不多,身材也相差不大吧.我们两个,可一直都是一样高呢.
做重要的是,能这么大胆,在哥哥家里同嫂子幽会私通,时间又把握地这么准.想起来就很刺激吧.这因为符合一贯喜欢冒险刺激的信男的作风呢."旬原俯身拍拍信男的肩膀,"可是信男大概还是没有想到哥哥的鼻子会灵敏到这种程度吧.居然就这样轻易找出对象来.而那个奸夫,居然就是弟弟你啊."
信男已经瘫软在地,目光中的惊恐,无疑是直接承认了旬原所说的事实.而当听到旬原口中那一声讽刺性的"弟弟",他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哥哥,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受那个女人的引诱.我根本就不爱她......"
"你当然不爱她."旬原打断他的话说,"无论如何,惠子她看起来都不符合你的口味.让我想想看,最初应该是为了钱吧.这样刚好也能解释为什么惠子会分期提取那么多钱.
惠子那个女人,很古板呢,又一向不喜欢信男,更反对借钱给信男.信男心中,恐怕早有怨言吧.
于是想法勾引她.一方面,是为了骗取钱;另一方面,得到她然后再甩掉,对于当初她的冷漠,也是最好的羞辱和报复吧.的确是很好的主意呢.换作我是信男,也会这么做吧.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可能惠子她......也很寂寞吧."说到此处,旬原冷硬的声音也起了一些变化.
"一次次在家中幽会,而不是在旅馆,对于惠子和你来说,都是一种泄愤吧.
但是女人都那么愚蠢.她甚至,真的爱上信男你了.这样,就不好了.
最不幸的是,信男刚好通过某些渠道,做起了毒品买卖,变得很有钱.这下就更不需要惠子了.
于是狠狠地羞辱惠子,想要就此摆脱她.
所以那天,痛苦的惠子才会不管不顾地在家里哭泣."旬原脸上现出深思的表情,明显陷入对那天事情的回忆中.
"但是陷入愚蠢爱情的女人,都会很难缠.一次次出门,四处寻找信男.应该是哀求还有哭闹着请求信男回心转意吧.
不知道信男当时是怎么想,觉得厌烦还是异常地痛快?应该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不过对于惠子的纠缠,终于还是彻底厌烦了.
而就在这时,哥哥竟然又找上门来,说出对惠子的怀疑.
虽然当时哥哥说了,不知道谁是奸夫.可是这样下去的话,这事迟早要穿帮的.而且惠子居然有了孩子,更是一个极大的祸端.信男当时,已经不打算让惠子活下去了吧."旬原看着信男:"一向头脑聪明的信男,怎么会想不到,那所谓的孩子,其实只是在闻出信男的气味而发现这偷情的真相后而设的一个骗局,正是为了引出弟弟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