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三栗旬原

时间:2016-12-16 17:12:35 

三栗旬原可是个大好人,老实可靠,很有责任感,又一直都很努力.这样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吧.

  这是大家一致公认的评价呢.

  可是好人也不一定就什么都好.

  最要命的,大概就是运气不好.

  像三栗旬原,最近运气就格外不好.真是很倒霉呢.

  三栗旬原平时很和气,有很多朋友.

  可是却只有两个亲人:弟弟三栗信男,妻子野口惠子.这已经,是他在世上仅有的亲人了.

  可是不到两个月间,却连这最后两个亲人也失去了.

  这实在是天大的不幸.

  只有三栗旬原知道,事实上,不幸从更早时候,已经找上他.一切早就开始了.

  

  事情是从旬原发现惠子偷情开始的.

  已经有很久了,所以也忘了具体是哪一天.

  旬原下班后,回到家里,发现有一点异常.

  可是,一切看起来却正常得很.鞋子整齐地摆放在玄关的架子上;沙发的坐垫一丝不乱;桌布端端正正地铺着,又干净又整齐;窗帘拉得很严实,因此天虽然亮着,屋里却早早地开着灯.事实上因为惠子每天呆在家里,没有任何社交,长时间下来,有一点轻微的自闭症.这样做也是很正常的,并且一贯都是如此.

  看起来没有什么好挑剔呢.

  但是旬原立刻反应过来:是家里多了一点什么,才会感觉奇怪.

  是空气里多了一点味道.

  旬原的嗅觉,可真是很灵敏,一下子就嗅出男士香水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绝对逃不过旬原的鼻子.混合着男性体味的气味,只有那种年轻健康的身体才会有.旬原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一幅形象:大约二十多岁,三十岁之间的男性,身高,唔,不能确定,喜欢健身,追赶时尚.他来过这房间里,又消失了.出现和消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惠子从卧室里走出来,说:"已经下班了啊."

  旬原应声说:"是啊."

  "啊,因为觉得时间还早,所以连晚饭都没有准备呢."

  "不要紧,每天不都是这样吗?"旬原想了想,又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家里有什么人来过吗?"

  惠子背过身走回卧室,一边说:"没有什么人来过."

  但是旬原的鼻子不可能出错的.于是旬原想:大概是推销员或者保险业务员来过.应该让惠子注意,不可以随便放陌生人进来.一个女人独自在家里,如果进来的是坏人怎么办?

  没过几天,旬原下班回到家里,就又一次闻到那种气味.

  不会有错的,绝对是同一个人的.

  旬原的鼻子,岂止是非常灵敏,记忆也很牢.嗅过一次的东西,第二次碰上,一定可以辨认出来.很奇妙的天分.就连弟弟信男也都没有.惠子也曾经开玩笑说过:"旬原的鼻子,简直比警犬还要厉害呢."

  接下来,那种气味出现得就更频繁了,每周都会有那么两三次.

  有谁会专门挑他不在家的时刻前来拜访?已经说过,惠子没有任何社交,也没有任何异性朋友.至少据旬原所知,是没有的.而且,就算是朋友,这样频繁而隐秘地拜访,也是不正常的.

  何况那种气味在卧室里也有.至于床上,那种气味就更浓了.很让旬原怀疑那人和惠子都做了些什么.

  陌生气味和内心对此的种种猜疑,折磨得旬原几乎整夜难以入睡.

  旬原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在他每天上班离开之后,如何肆无忌惮地进入他的家庭,侵入属于他的领地,对他的妻子做本该只有他能做的事.

  做这些的时候,说不定他还在冷酷地嘲笑旬原的无知呢.

  一想到这里,旬原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愤恨得几乎要颤抖.

  每次都是这样,那种淡淡的气味,遗留在空气里.一定是那男人刚刚走没多久,所以才会留下这一点蛛丝马迹.看来很了解旬原的生活规律,对他的生活习惯和上下班时间,都把握得很准.

  那么,是身边熟悉的人吗?旬原在脑海中一一过滤着他们夫妻俩都认识的朋友的名单,试图推测出一些可能性.

  但是旬原立刻又否定了.他的时候一向规律严禁得很,很少像别的男人一样喜欢出去喝酒聚会之类.这也是别人夸他是好男人的一个原因呢.公司也一直严格遵守规章制度,很少有加班.那男人只有稍微注意他一下,就会了解到这些情况.从而保证自己的行动没有后顾之忧.

  何况还有惠子那个女人.她了解旬原太深了,而且一定会把他的所有情况都告诉那个男人.

  .想到惠子,旬原立刻觉得头脑和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热,是愤怒和仇恨在体内燃烧.几乎是想要立刻冲到她面前,像撕碎一张纸一样把她撕成碎片.

  至少也是要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结婚十多年,他旬原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惠子的地方.虽然至今没有孩子,他也没有怪过她,反而一如既往地体贴.还要勤恳努力地挣钱养家,换大的房子,花钱买各种昂贵的漂亮衣服给她.所有熟悉他们的人都会说:"旬原君这样下去,会把惠子宠坏呢."或者用羡慕还有嫉妒的语气对惠子说:"惠子能嫁给旬原君这样的人,可真是太幸运了."

  而现在,这个女人却不再懂得珍惜她的好运气,竟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这叫旬原如何能够忍受.

  好在旬原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提醒自己要冷静.于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旬原决定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他要发觉出更多的证据.毕竟只凭着一种气味就认定一段奸情,听起来未免太荒唐了吧.惠子她也不会服气.

  另外,旬原怀疑自己的心里有暗暗的这样一种期望,是对于惠子和那个男人的:就此收手吧,我会考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此当旬原发现新的证据时,他已经很难形容心理那种复杂的感受:是抓住把柄后的笃定和扭曲的狂喜,还是对于惠子不知进退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无视并且伤害自己的暴怒.

  新的证据仍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十分强大而肯定.

  旬原那天上班前,把拖鞋放到了鞋架的第而层.而平时他一直是顺手把它放在最底层.事后回想起这个细微的改变及它所带来的后果,旬原已经不能确定自己但是这样做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那天回到家里,旬原一眼看到那双拖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躺在鞋架的最底层.

  惠子对于家务方面,并不算十分细心.况且,再细心的人,也不一定会觉得拖鞋位置的变化有何不妥,因而调换它.

  更何况,那种令人发狂的恼人气味,又在空气中幽幽浮动了.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的了:

  在旬原离开家之后,不多久,那男人来到家中,很自然地,换上旬原的拖鞋,在沙发上坐下---应该还喝过惠子沏的茶,并且用的正是旬原的茶杯.然后,两个人一起到卧室里,在旬原的床上,做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

  这简直令人发指.

  然后,估计一下快到旬原下班的时间,那男人整理好衣服,换好鞋子.可能是心满意足,还有从容不迫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当然,也可能是惠子,没有注意到拖鞋拜访的位置已经不是原来那里.谁会在肉体的极度欢愉之后还记得这一点细节.谁会在意拖鞋位置的差别.

  所以,这证据就这样留下了.

  还有另外一桩事.

  旬原去银行结算信用卡帐单,却发现户头上少了一大笔钱.

  而旬原的帐目上,从未有过这样一笔庞大的支出.旬原对于自己的帐目一向很仔细,花出去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不是一次性提取的,是分很多次提取的这笔款数.

  旬原在吃饭的时候,向惠子提起:"不知道为什么,存款突然间少了很多.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啊,这件事嘛,"惠子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惨白,"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说要定期检查.所以就擅自做主每次取一点钱."

  "是这样啊."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旬原继续问道:"那么,是什么样的病呢?"

  惠子答非所问地说:"因为及时吃药治疗,已经好很多了."

  晚上的时候,旬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边的惠子倒是睡得很沉.

  "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居然还可以心安理得,睡得这样安稳."

  这样想着,旬原翻了个身,恰好碰到旬原的肉体.

  中年女人的身体,已经开始松弛,脸上的皮肤也是一样吧.再怎么好看,也掩饰不了那种憔悴.

  "难怪要花钱贴补那种男人."旬原旬原揉搓着惠子的手臂.这样带着幸灾乐祸和怨恨的想法,让他止不住地亢奋.他猛然狠狠地掐捏惠子的身体.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惠子痛叫着问,慌张地打开灯,一脸吃惊与惶恐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做了噩梦."旬原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也许在心里,已经下意识地对她恨之入骨了吧.

  总之旬原已经被那种气味,和这整件事情搞得不像样子.生活完全乱七八糟.甚至有几次上班时候走神,遭到上司的批评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旬原是个有条理的人,被一件事情困扰这么久,太不应该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向惠子摊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奸情."

  那么惠子会向他索要证据.

  仅仅就凭那一点些微的别人甚至无法感知的气味,还有摆放错的鞋子,银行里失踪的且下落已经得到貌似合理解释的存款?

  这样的话,不只是惠子会嘲笑和伤心,别人也会笑掉大牙吧.

  "那个三栗旬原,看起来倒是老实精明,居然会这么蠢.哈哈."

  绝对不可以这样轻率.

  装出去上班的样子,半途中折返回来抓住他们?也不行,谁知道那男人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总不能为了这连工作也不要了吧.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旬原会因此发疯的.

  不行.总之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掉.要想一些别的办法才行.

  

  那天下班,回到家里,惠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出来.倒是那种气味又一次扑面而来.现在旬原对这种气味,已经很熟悉了.

  好象比从前要浓呢.

  看来那个男人刚离开没多久.要是再早一点的话,正好可以碰上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旬原走进了卧室里.

  窗帘依旧挂着,灯却没开.因此屋里很黑.隐约可以看见惠子的身影,正坐在床上.此外还可以听见她抽泣的声音.

  "啊,看样子是闹别扭甚至吵架了呢."旬原几乎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想.

  尽管是这样想的,旬原还是问道:"惠子,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仍然是抽泣.

  旬原提高声音问:"惠子,出什么事了?"

  惠子根本不说话.

  旬原长出了一口气,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转身走出家门.

  如果这件事不能立刻解决,那么至少也要先找个人倾诉一下.

  找什么样的人好呢?旬原朋友虽然很多,但无疑都是不行的.目前还不能排除那奸夫正是他们熟人的可能性.

  就是说,每一个都可能是.

  况且,这样的事,一旦说出去给朋友听到,必然会招来徒劳的同情.可能还有嘲笑吧.旬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只有找弟弟信男了.

  虽然是兄弟,并且是彼此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但是事实上,信男和旬原,并不经常来往.

  说起来,信男他的确不够争气.当年父母早亡,旬原因此早早出来工作,挣钱养家.又努力供信男读书,希望他有所成就,不用像自己这样吃苦.

  但是信男却不懂得勤奋向上,不肯吃苦.甚至不肯好好做人.

  结识了许多社会上的混混,每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大家闹事,根本不思进取.后来实在无可救药,被学校开除.

  还是旬原千方百计四处奔走,给他找了一份象样的工作.

  就算是工作以后,也并没有收敛形迹.反而变本加厉,很是让人头疼.

  挣来的钱常常不够花,反而仍然要向作哥哥的旬原伸手要钱.

  "喂,哥哥啊,因为最近应酬比较多,所以钱又花完了......"

  拿到钱以后会说:"我会记得还给哥哥."

  但是一次也没有还过.

  惠子就曾经对此表示过不满:"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又有自己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向你要钱?你这样纵容他,将来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况且,这样下去,哪里能成为一个男子汉?"

  信男来家里,惠子总是板着脸表示不欢迎.

  因为觉得惠子说的有道理,旬原也渐渐不再给信男钱.

  几次下来,信男也觉得无趣.干脆也不再来找旬原.

  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手足,碰到这种事情,旬原还是想到信男.

  也只有找他才比较合适吧.

  

  信男来到酒吧,一眼看到旬原.

  "哥哥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信男看起来很热情,也许是因为很久不见的原因吧.招手叫来服务员:"我要啤酒.哥哥是要清酒的吧.那么还有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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