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现场勘察,陆刚把自己对案情的分析向秦所做了汇报,秦所听取汇报时正准备召开紧急会议。市里出了大案,一个家伙为泄私愤制造了一起灭门惨案。市局调动人马紧急增援,在各个路口设卡,全力抓捕犯罪嫌疑人。一听到这个消息陆刚马上精神抖擞了。心想这有可能是自己立功的机会,把刚才自己向领导提的那个盗窃案侦破方案立即抛到了一边。可秦所在布置任务时却给陆刚兜了一头冷水。全所一共六名民警,偏偏让他一个人留守,这等于剥夺了他的立功机会。陆刚很恼火,当面又不敢有所表示。散会后黏在秦所后屁股说,秦所你就让我去吧,我在家没什么用。秦所回头看看他说,对了,你刚才分析的那个案子很有想法,你这两天注意一下动向,先不要打草惊蛇,给我盯住了,等我们回来。
陆刚还想说话,但秦所已经上车了,一边套防弹衣一边说你把家给我看好了。
陆刚望着远去的警车骂了一句。心说不让我去我照样能立功。
陆刚所在的羊角岭派出所在全市是最偏远的,羊角岭镇不大,被群山包围着,像睡在窝里的一窝鸟蛋。他被调到羊角岭已经三年,平时发生最多的也就是谁占了谁两条垄,谁背地里说了谁的瞎话之类的小纠纷,真正的案子从陆刚来就没发生过。这对当地百姓当然是好事,可对陆刚来说却不是好事。自己当警察是为了惩恶扬善,除强扶弱,当了三年民警,没有恶让他惩,没有弱让他扶,就等于把他泡在一池温吞水里,一点没有展示自己的空间。更现实的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工作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人生大事——婚姻。女朋友刘雁明确告诉他,什么时候调回市里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但要有个期限——三年,三年内如果还窝在那个山沟子里,新郎肯定换人。这话是他们在两年零六个月前说的,眼下已经时日不多。陆刚为调动工作的事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无奈自己根子浅,头皮软,到处撞墙。秦所虽然很同情他,却帮不上什么忙。一次所里聚餐提到这事秦所玩笑不玩笑地说了一句,小陆,你要是立了功,就有希望喽。这句话成了陆刚的救命稻草,他每时每刻都盼着立功机会出现。
这个盗窃案跟那个灭门大案当然比不了,但对于这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样的羊角岭来说就很轰动了。羊角岭虽然地处偏远,但因为这里家家养鹿,村民并不穷困。近一个月来连续发生了三起盗窃鹿茸的案子。其中一户养鹿场在一夜之间丢了三十对鹿茸,损失惨重。鹿是当地人的命根子,影响小得了吗?眼下正是收茸期,再过几天进入九月鹿茸就开始骨化,所以盗窃犯抓住了这个时机作案。当然这也是破案的最佳时机,如果过了收茸期,盗窃犯就收手了。全镇百头以上的养鹿场有二十一家。这么多养鹿场就是全所出动也盯不过来,何况眼下只剩下陆刚一个人。从现场来看养鹿场的围墙一般都有两米多高,要完成这一系列行动一个人恐怕不行,必有帮凶。现场勘察的结果也证实了陆刚的推断,在鹿场围墙外的土地上发现了两种尺码的鞋印,鞋是一种被当地人称做“军板儿”的军用布鞋。这种鞋轻便养脚,几乎人人都穿。另外从作案的手法和对地形的熟悉上,可以排除外地人作案的可能,基本上可以把侦破范围锁定在镇子里。但是整个镇子三千多人口,具备作案能力的青壮年不下一千人,逐一排查估计到春节也查不完。陆刚觉得应该两条路同时走,一条是蹲点,接连发生盗窃案后很多养鹿场都沉不住气了,抢着收茸卖茸。目前将近一多半的养鹿场都收完了茸,自己可以选定几个比较大的,还没收完茸的养鹿场进行蹲点,说不定能抓到“大现”。另一条路是摸清每个鹿场的产茸量,把住销售渠道,找出可疑的卖茸人。陆刚决定白天走访鹿茸交易市场,晚上蹲点。
蹲点蹲了一整夜,身子有点吃不消。趁着天色朦胧回到所里,往值班室的床上一倒,又冷又饿又酸又疼。刚要睡着大门就被人拍响了。
拍门的人叫金山,一个养鹿场的老板。金山牛着喉咙喊,有人没人,出来一个。
陆刚心烦,锁着两道眉出来说,有事说话,驴嚎什么。
金山说,我找你们所长。
陆刚点上一根烟提神,说所长不在,你要是找他就等三天以后吧。
金山说我可等不起,你们警察还能不能干点正事?我家的鹿茸昨晚被盗了。
陆刚脑子一嗡,把刚点着的烟头一掴。走,带我去看看。
金山的养鹿场在东山坡下,那里是镇小学的原址,后来小学迁到镇中心,那里便被金山包下来建了养鹿场。养鹿场东大墙的墙头上搭着一条破被,铁丝网失去了作用。看家护院的大狼狗被一根绳子吊死在墙上。陆刚问,你昨晚没听见狗叫?
金山说,我昨天喝酒喝多了,睡得死。
你家人呢?
我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
陆刚问,你昨晚跟谁喝的酒?
金山说,跟王大旗。
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跟他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
在哪喝的?
在这呗,家里没人我从来不出去。
陆刚想能不能是这个王大旗故意把他灌醉了实施盗窃呢?这个王大旗到底是什么人呢?就问,你跟王大旗是朋友?
金山说,他是我小舅子,我跟老婆吵架他过来说和。
陆刚说,你俩喝酒的时候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金山想想说,没有,大门关着没人进来。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不知道了,我喝多了,一觉到天亮。
陆刚用数码相机把现场拍了下来,又做了详细的笔录。临走时把搭墙头的那条破被拽下来扔到车上。回头又看到勒狗的那条绳子,让金山解下来也扔到车上。金山问,什么时候能破案?
陆刚回头看看他说,我比你着急。
金山说,你着急应该,你就是干这个的,案子破不了不打我的脸。
陆刚启动警车,回头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晚上别喝酒了,精神点。
回到所里草草吃了口饭,倒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映出案发现场的景象。没准现在贼也正倒在床上合计下一个目标呢。一想到这些,睡意全跑光了,扑棱站起来操起电话。
喂,老魏,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老魏打着哈欠说,陆大侦探你昨天才说的事今天就追着要结果,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
陆刚说我一猜你就还没睡醒呢,你赶紧给我查去,我着急。
你着急也得容人空儿吧,我还有一屁股烂事等着处理呢。老魏抱怨。
好好好,交情没了,你这个朋友我算是看走眼了,你忙你的吧,我不劳您大驾了
老魏说,打住打住,我这就去行吧,我起来了,听见了吧我正穿衣服呢,我早饭午饭都不吃了,攒到晚上一块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