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是打过电话,小丁也的确提过。办公桌后面的秦东明表情很平静。社保局被盗后的第几天来着,忘了。好像是岳东死了以后。对,就是你在建委找到赵东仁的第二天。
我用了整整一夜时间想象老秦会如何回避这个问题,一上班就冲进他的办公室询问,可他居然就这么平静的承认了,连眼都不带眨的。
赵东仁承认和白梅的奸情之后,老秦联系了和平税务局段副局长,也给小丁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赵白二人在单位的日常工作情况。老秦说他当时已经感觉到盗窃案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知道白梅负责财务工作。小丁告诉他,社保基金的征缴记录被破坏了,不太合理。
那你为什么不追查,提都不提。我盯着老秦问。
怎么追查?丁子光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哪出了问题,我们都是靠猜,能立案吗?既然有疑点,为什么不查?不立案有不立案的查法,这你都不知道?
你跟谁说话呢?老秦把茶杯敦在桌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桌面的一叠文件。税务局是什么性质的单位,你不是不知道吧?里面的人和咱们一样,都是公务员,国家干部,凭猜测就调查,惹出麻烦谁来擦屁股,你?
可那涉及社保基金。
我不用你教我办案,我知道那是社保基金。就因为是社保基金才更要慎重,那是什么,是高压线。没有市局一把手点头你能看人家的帐?办了这么多经济案,你应该知道,企业和税务局之间的征纳征缴资料都是保密的。密级不高也是保密。没有正式书面的许可,你我谁都无权调阅。咱们手头这些手续级别根本不够。没有证据,人家自己也没报案,你查个屁。可他们最终还是报案了,社保基金的确被贪污了。
对啊,所以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查了。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在怀疑丁子光。
我怎么就不能怀疑丁子光?就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你有证据证明他清白?他那个调查文档不算,那里面没什么新鲜东西。
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清白。我是没有,所以我在查。
所以你连着两个晚上在筒子楼底下监视他,直到被他发现,又派我和凯子去?
有问题吗?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因为你和小丁是朋友。还有别的问题吗?我没再说话,因为老秦的所有解释都顺理成章,作为下级,我无法质疑。
蘑菇抱着一个文件夹推门进来,被房间里的严肃气氛吓住,愣愣的站在门口。
老秦招手让她过来,接过文件夹低头签字,说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没有。
蘑菇背着手说还没找着一样的。
老秦抬头瞪了她一眼。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我们接到了邻省公安厅的电话。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洗浴小姐,由此发现了金大锅的踪迹。春节后他们要求所有外来人员更换暂住证,核对集中上交的身份证时,发现了那个小姐。今天上午我和秦东明唇枪舌剑打嘴仗时,他们找到了那个小姐的租住地,同屋的另外一个女人告诉警方,昨天夜里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辨认照片后,确定那个男人就是金大锅。老秦让我和凯子立刻出发。临走前我们去装备处领了枪。腋下插着冰冷的77式手枪和备用弹夹,凯子兴奋得都不会呼吸了。
出城前我给小丁和白兰都打了电话。小丁向我道歉,说昨晚上太激动了。白兰没搭理我,只说等我回来后再细谈。
我们一路高速行驶,到两省交界处时天已经黑了,正在商量晚餐是吃面包还是饼干,电话又响了,挂了电话我拔枪杀人的心都有。
邻省警方一直在追查金大锅的下落,很仗义的试图在我们赶到之前把他拿下然后拱手奉上。今天下午他们的高速公路巡警队接到车祸报案,赶到现场时发现现场有个重伤昏迷的女子躺在高速路边的排水渠里,双手被绑着。目击者称此人是被人从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里推下来的,试图去追但没有追上。
据警方辨认,那个女人就是金大锅和我们都在寻找的那个小姐。根据高速公路收费站的监控记录,警方判断,金大锅的目的地只能是本市。他已经流窜回来了。
我和凯子很可能和他在高速公路上隔着隔离带擦肩而过。
啥也不说了,掉头往回开吧。反正客串拉力赛车手,早就不是第一回了。
当时我觉得自己就象条狂奔的狗,到处追逐一根看得到够不着的骨头。
我们赶回来的时候,老秦带着下乡和酒杯也在满世界找金大锅,因为不知道他的车号,只能请求和平分局的警力,对他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折腾了一夜之后也算有收获,最起码数次和金大锅失之交臂。
金大锅没钱了,他不敢再用提款卡,只能精挑细选的找以前的熟人借钱,他那几个牌友很不讲义气,不是说自己最近手头不宽裕,就是拿出几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尤其令人气氛的是,居然有人前脚把他礼送出门,后脚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可惜都慢了一步。
金大锅公司的秘书人挺好,告诉他公司的账户都被封了,自己只有不多的一点积蓄,明天早上银行营业就去取。为了这事,后来我们狠狠的表扬了这个小秘书,窝藏和协助重大案件犯罪嫌疑人。小秘书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金大锅曾经向她询问自己的姐夫赵东仁这段时间有没有来过。小秘书告诉他赵东仁死了。金大锅当时把手里的杯子一扔就跑了。
又是一个通宵的东跑西颠,天亮以后我和凯子都累得奄奄一息。金大锅现在不定在什么地方猫着睡大觉呢。
早上9点凯子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我开着车去和平分局找小芳,想问问对旅馆和娱乐场所的排查有没有进展。路上给白兰打了个电话,手机没开,抱着撞大运的想法拨通了她家里的座机。
等了很久,我几乎准备放弃了,电话才接通。白兰的声音有点怪异,说有点感冒没去上班。
我说那我去看看你,吃早饭了吗?白兰冷冰冰的说不用了,我马上要出门,去干洗店取我姐姐送我那件黑色大衣。很粗暴的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非常沮丧,一口气没叹完,猛踩了一脚刹车,掉头就往梧桐路开。车速快得连我自己都心惊肉跳,几次想拉响警笛都咬牙忍住了。
离白兰家不远的路边,没熄火我就跳下车,跑动中掏出手机给队里打了个电话,言者墙根一路小跑进了楼门。
在楼梯间上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探手入怀掏出枪,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用力抠动,子弹上膛的金属撞击声让我异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