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认罪
两个小时后，留在办公室的方方和孙继收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外加一条指令。
“Chois酒吧曾是小规模毒品交易场所，村屋死者季袁成，是那里的客户之一。彻查季袁成的社会关系，密切关注村屋尸体的DNA报告，随时汇报。”
直到苏晗坐到审讯室里，孙继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毫无头绪的案子，接二连三地有了重大转折性的突破，其中千丝万缕似乎有很多联系，但他一点儿都摸不透。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与季袁成很早就认识了，是在美专的同学，关系很好。我想，你需要重新叙述一下，整个事件的始末。”
梅孔拙坐在苏晗的对面，他的声音通过监控器传到孙继的耳机里，显得格外机械而冷漠：“季袁成的父亲健在，我们已经申请给他做DNA取证，地窖里的尸体究竟是不是季袁成，马上见分晓。我想奉劝你，之前有什么隐瞒的，现在是说出来的最佳时机，不要等到结果出来以后再说——你上过大学，懂得法律，应该知道其中的区别。”
苏晗的眼神很茫然。
她的计划本来是很好的：在发现一切不对劲之后，她就赶紧把自己藏了起来，就算听说宾馆附近发现了女性手指，也忍住了好奇没有出来探看……但是不到两天，她就从新闻里看到了发现尸体的事，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她开始害怕，开始怀疑，想要寻求警方的保护，过早地暴露了自己。
她的叙述很长，一个多小时后，小组组员都拿到了一份口供，读完之后，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2009年10月，我染上了毒瘾。”
2009年10月，苏晗刚刚开始小有名气，拍卖了几幅画作，事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后来，通过季袁成，她接触到了新鲜的刺激——毒品。
艺术家常有灵感枯竭的时候，苏晗接触到了这玩意儿，从此就离不开了，隔三岔五通过季袁成购买毒品。2009年底，她通过几个二道贩子，又认识了陈露、李妍丽、鲁小燕三个女孩。
几个年轻人加上季袁成，都是搞艺术的，也都染上了毒瘾，私下的接触就开始多起来。
2010年的元旦，陈露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举办一个写生Party。
“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一边享受，一边创作，说不定会有很多灵感呢。”
但这种地方却是比较难找的，华阳市整栋租赁的机会不太多。就在他们犯愁的时候，酒吧的一个熟人忽然自己凑了过来。
苏晗他们经常玩的这个酒吧，五毒俱全，这熟人就是这里干得挺久的一个牛郎邹桦。他人年轻，长得帅又会说话，所以和苏晗他们关系都不错。
“你们要找清静的地方？找我呀，我老家有一栋房子，小两层的，周围都是荒地，租给你们，2500元一个月，要不要？”
苏晗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这年圣诞节刚过完，五个年轻人各自找了借口离开家，聚集到了邹桦的小房子里，他们画画、滥交、吸毒，开始糜烂的生活。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季袁成出事了，伟哥使用过量加上吸毒过量，身体上的不适使得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发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几个女孩子怎么拉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从山崖上掉下去，活活摔断了脖子。
几个人一开始都吓坏了，年纪最大的陈露就安抚他们：“我们现在收拾东西回家，就当没有来过这里，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但事情就是有这样不凑巧，就在他们预备离开的那天傍晚，邹桦带着女友回来过夜。
这件事情仍旧需要邹桦帮忙隐瞒，然而邹桦却不是傻子。
“你们在我这儿吸毒也就算了，现在还弄死了人。”他冷笑着，“我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怎么样，打算拿什么堵住我的嘴呢？”
他要求几个女孩脱光衣服，然后一个一个走进他的小房间里，甚至让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在旁边观看。
陈露是第一个。
在极度的恐惧、无助，加上毒品的副作用下，这个女孩发疯了，她率先举起了房间里的一把扳手。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失去了理智，一起冲了上去。
“我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以后，邹桦和那个倒霉的女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这时再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三名死者，恶性案件，必定是市局的攻克重点，只要案发，她们的一切就都完了。
而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沉默了一整天之后，陈露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她们要制造一起“凶案”，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不能用车，因为会留下痕迹。几个养尊处优的文艺女青年，当然也不可能徒手长距离搬动季袁成的尸体，所以只能先将季袁成的尸体在山崖下就地掩埋，邹桦的尸体则藏入地窖封存，然后将邹桦的那位女友放到二楼的一间卧室，接着，就开始了漫长的伪装计划。
她们找出邹桦存放在地窖里的“特殊工具”，开始在身上制造长时期被监禁的“痕迹”，她们节食、深居简出，轮流出去购买基本生活用品。另一方面，她们开始精心培养自己与邹桦女友的共同点。
她们不认识这个女人，而想要制造一个为公众承认的连环变态杀手，没有标示性的外形特性，怎么可能成功呢？
她们选择了一个简单而又易操作的共性：长发。
四个人中，陈露和苏晗本来就是长发，李妍丽和鲁小燕却是短发，所以，她们不得不进行等待。
等到头发的长度适宜之后，她们所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机会，让警方发现她们，并进行解救。
她们等到了那场大雨，故意破坏附近的电路，引来了检修队。
她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季袁成的尸体被大雨冲刷后居然被警方发现。但由于死亡时间过长，面部高度腐烂，而邹桦的个人数据都很不清晰，警方又急于结案，使得其中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对她们相当有利的误会——将季袁成的尸体当成了邹桦。
梅孔拙脸色凝重，看上去也并没有获知真相的喜悦。
孙继捏着稿子，问：“苏晗她们……会怎么判？”
梅孔拙道：“可能是自卫杀人，或是过失杀人，看量刑轻重，总之，时间不会短。”
孙继摸了摸鼻子：“这么说来，邹桦是真的死了？那几个女的都是自己躲起来的？那么那个被绑架的傅思思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李妍丽的人质综合征自己进行了升级，有了自主犯罪的意愿？”
“把口供整理一下，酌情删减，下午通过公众号发出去吧，”梅孔拙轻声道：“真相是什么，我等着有人来告诉我。”
孙继怔了怔：“你是说，苏晗还没有说实话？”
梅孔拙笑了笑：“总有一天，她会的。”
下午两点，华阳市警局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微博，题目是这样的：
“连环杀手”实为受害者？弱女子心思缜密，不堪被辱竟联手杀人。
其中的内容可谓骇人听闻，吸毒、滥交、强暴、性虐、误杀、埋尸、编造杀人凶手，环环相扣，线线相连。
下面的评论区几乎立刻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