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H城之后,程启思在办公室就跟温梧打了个电话。在另外一桩案子里,程启思和钟辰轩认识了温梧,他是位新秀律师,发展的势头很勐。
温梧和程启思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见面。温梧还是跟平时一样,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里拿了个价值不菲的公文包。见到程启思和钟辰轩,他也没有多客套,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叫了一杯咖啡。
“你们怎麽又跟吴老先生牵扯到一起了?”
程启思叁言两语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温梧推了推眼镜,沈吟地说:“那你们来找我……是想知道什麽?如果是吴老先生的遗嘱问题的话……”
“不是遗嘱。”钟辰轩打断了他的话,“遗嘱不就是分给他的孙辈们麽,这个我不感兴趣。”
温梧却摇了摇头。“那是主要的项目,但还有一些次要的项目,也许你们会感兴趣。你们说的没错,大部分都是平分给他的孙辈们,还留了一笔钱给一个姓杨的女人。那个女人我也见过,是跟了吴老先生差不多半辈子的佣人,我记得她烧一手好菜呢。这也是她该得的,不过,另外还有一条,总让我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打开一份文件,看了一眼。“他留了一笔基金,给一个叫作‘青山精神病院’的医院。他指定的这笔基金的管理人,是医院里一位叫余恩的医生。”
“青山精神病院?”程启思望了一眼钟辰轩,“这不就是……”
钟辰轩点了点头。“对,是孟采桦所在的那家医院。”孟采桦是钟辰轩过世的未婚妻的姐姐,因为精神分裂而杀人,现在正住在青山医院里。他沈思地说,“温梧,你知道吴老先生为什麽要成立这样一笔基金麽?”
“我不知道。”温梧说,“客户的要求我只能去做,却不能问为什麽。不过,我也是人,我承认我确实猜疑过。我曾经托了点关系去青山医院打听过,据说那里有不少,呃,比较有背景的病人。我怀疑……”
“你怀疑吴老先生有某个亲戚,或者朋友在那里。”程启思说,“所以他才提供了一笔基金,以供那所医院使用。”
温梧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而且那位叫余恩的医生,也许还是吴老先生那位病人的主治医师。但是,我也只能打听到这里了。我跟这位医生完全攀不上交情,而且,医生也决不会透露自己病人的病情的。”
他那双聪明锐利的眼睛在镜片下闪着光。“好了,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有什麽结果,在你们职责范围之内,能不能告诉我?”
程启思笑了。“没问题。”
温梧收好公文包,站了起来。程启思有点诧异地说:“这麽快就要走了?”
温梧耸了耸肩。“没办法,业务繁忙。”
程启思笑着说:“温大律师看来真是蒸蒸日上。你请慢走,改天有空,请你喝一杯。”
温梧朝他们点了个头,就急匆匆的走了。程启思望着钟辰轩说:“你跟那个青山医院的院长很熟吧?”
“我这就打电话去问问。”钟辰轩说。他在手机里翻了一会,把电话接通了。“喂,费西,是你麽?我有事找你。……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个叫余恩的医生?有?……嗯,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为什麽?以后再告诉你好了。嗯,你等等,我记一下。好,改天我会来的,再见。”
钟辰轩挂断了电话,开始拨另外一个号。程启思一把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让我来,让我来。”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一头是个很平凡的男人声音。“喂?哪位?”
“余医生麽?我姓程,是警察。我们现在有桩案子,需要你提供一些资料。”程启思单刀直入。对方显然对于他的自报家门有些措手不及,过了好一阵才说,“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程启思犹豫了一下,说:“你认识吴均明吴老先生麽?”吴均明的死,警方并没有要求保密,过两天想必报纸都会大肆报道。何况余恩是吴均明所提供的那笔基金的管理人,这件事他迟早都得知道的。
余恩又楞了一下。“认识,我跟他女儿以前是同学。他怎麽了?”
“他死了。”程启思简洁地说,立即听到了余恩在电话那一头倒吸冷气的声音。程启思又补充了一句,“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被人杀害的。他留下了一笔基金给你所供职的医院,并指定你为管理人,这一件事,你知道麽?”
“我……我听他提过。”余恩的声音微微发颤,“为什麽?是谁杀了他的?”
“我们就是想请你提供线索。”程启思说,“我们想要知道,为什麽他会提供基金给医院。他是不是寄放了某个特别的人在你所供职的医院?你是否就是这个人的主治医生?”
他这两个问题,问得尖锐而直接。余恩迟疑了一会,慢慢地说:“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余医生,你要明白,你所知道的一切,对我们破案至关重要。我知道病人的档案是绝密的,但现在涉及到了谋杀,希望你不要隐瞒我们。”程启思有点不耐烦地说,“何况,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并不想知道他的病情资料。”
“……好吧。”余恩沈默了好久,才说,“他是……”
他才说了两个字,就又停了下来。“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程启思听到他把电话放了下来,话筒没放好,立即就有很大的噪音,不得不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去。钟辰轩一直在听他说话,这时眼睛都瞪大了,忙问:“怎麽样?”
“他说叫我等等。”程启思没好气地说,“难道说话说累了,喝水去了?”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两口,又把耳朵凑到了手机旁。还是那刺耳的噪音,程启思说:“还没回来,看来是去洗手间了。”
隔了半分钟,程启思再一次把手机拿到了耳边,这次里面却全是忙音了。程启思皱了皱眉,重拨了一次余恩的电话号码,这次却怎麽也打不进去了,再怎麽打都是占线。钟辰轩问他:“怎麽了?”
“……一直占线。”程启思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心里有某种不祥的预感。钟辰轩奇怪地问:“一直占线?电话没放好?这是他办公室的座机啊。”
程启思已经站了起来,一叠连声地叫买单。他扔下了钱就往外走,钟辰轩只得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程启思都是闯着红灯走的,开得那叫一个飞快,钟辰轩捏了一把冷汗。这段路却是长得出奇,好不容易到了青山医院门口,程启思下了车,把车门一摔,就冲了进去。他直闯到院长办公室,费西看到程启思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吓了一大跳。程启思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问:“余恩呢?余恩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那边。”费西被他的阵仗惊住了,指了一指,“二楼最右边。”
程启思把他一推,就往二楼跑。费西刚才衣领被程启思揪住,这时候还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问还站在一旁的钟辰轩:“他这是怎麽了?”
钟辰轩叹了口气。“你这里大概不得清净了。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他们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却没见到程启思。两人沿着走廊一直往右走,这里一排都是医生们的办公室,门都漆成深绿色。一排的房门都关着,只有最里面的一间门大大开着,程启思正站在里面。
一个男人以一种奇怪的不自然的姿势倒在门的旁边。他的领带缠在脖子上,两手抓向脖子,舌头伸出,脸上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色。
“余恩!”费西大叫一声,想去扶余恩。钟辰轩拉了他一把。“别,费西,他是被人勒死的,不要破坏现场。”
费西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这是怎麽回事?谁勒死了他?你们……你们怎麽会知道?”
“我们刚才打电话给他。”钟辰轩说,“可是,说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就断了,我们怎麽打也打不通。所以,我们就立刻赶过来,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程启思走到墙边的一个文件柜前面。文件柜的锁已经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程启思回过头,对钟辰轩说:“他的目的不仅是余恩,还有‘某个人’的资料。看来,他已经把想要的东西拿走了。”
钟辰轩回过头问:“费西,余恩的家在哪里?”
费西说:“这我可得去翻翻他的资料。”
钟辰轩说:“赶快,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费西一呆,问:“希望,什麽希望?”
钟辰轩皱了皱眉。“别问了,赶快给我找去。我待会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时间不等人。”
费西急忙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就拿了一张纸下来。“这里这里,余恩家在这。离这儿挺远的,他开车都要好久呢。”
程启思拿过了那地址,打了个电话到办公室。“喂?你是哪一个?哦,莫明啊。我拜托你个事啊,嗯,也算公事。你帮我个忙,到这里……南江路122号5楼……对,屋主叫余恩。你去他家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如果有人来,你就抓住他,动刀动枪都没问题。放心,是公事,可能是跟上次那具白骨案有关的。你马上去,不要耽搁,一耽搁就晚了。还有,叫别的人来青山精神病院,有案子。”
他放下了手机,对钟辰轩说:“这里离余恩的家太远了,不过离警察局很近。让他们去,比我们赶过去要快得多。”
费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看余恩,又看看钟辰轩。“这这这……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余恩怎麽会被人杀了?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
“别叫了!”钟辰轩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读书的时候就浮躁,现在这麽些年了,也有点成就了,还这麽毛手毛脚的!”
费西叫了起来:“我毛手毛脚!谁遇到这种事能平平静静?”
钟辰轩问:“你对这位余医生,了解多少?他业务上的事,你了解麽?”
费西回答说:“他是在我之前就来了青山医院的,是个很尽职的医生。为人很好,就是有些木讷。他一直在做什麽项目,不遗余力地在做,也没有什麽娱乐的时间,也没有结婚。我们的交往并不多,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在做什麽。不过,他确实帮医院拉了不少赞助,大家对他都非常客气。”
钟辰轩翻动着余恩桌上的一些书籍资料,若有所思地说:“他是研究遗传工程的?”
“对。”费西说,“他这些年发表的一些关于遗传学的一些论文,都在业内很有影响力。”
钟辰轩说:“那我倒要找来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