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警局,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见到程启思和钟辰轩进来,居然一窝蜂地就拥了上来,挤得程启思和钟辰轩莫名其妙。
陈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启思,我们有一个很有趣,很有趣的消息要告诉你。”
一听到这句话,程启思和钟辰轩就明白了这群人在乐些什麽了,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钟辰轩的眼里满是笑意,程启思却是满脸无奈。莫明看他没有反应,用手肘撞了撞他,小声地说:“你不想听吗?”
程启思翻了个白眼,拉长声音,大声地说:“不就是任羽迷上了我表妹,值得你们这样八卦吗!”
吴晴做了个苦脸。“程哥,原来你都知道了。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表妹告诉你的?”
钟辰轩微笑地说:“你们的消息可过时了,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们最新的进展吧。”他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听?”
一群人都兴奋起来了,七嘴八舌。“要听,当然要听!”
李龙宇讨好地把一笼刚出炉的小笼包子递了过来,“看,这是特地给你们准备的早点。”
程启思一听到“早点”两个字,就立即想到了一大早便跑过来请安瑶出去“吃早点”的任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众人推开,直直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重重地关了过来,弄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李龙宇小声地说:“怎麽,我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钟辰轩笑着说:“确实。不过没关系,他不吃我吃。你们要听的消息嘛……”看到一众人都竖起了耳光,钟辰轩眨了眨眼睛,才慢吞吞地说,“今天一大早,我们回到启思家的时候,就有一个很意外的客人来拜访。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谁了吧?”
李龙宇一拍大腿:“任羽?”
钟辰轩点头。“就是他。”
陈了啧啧地道:“哎呀呀,我还真一直以为他是个同性恋呢,结果人家不是不喜欢女人,是普通的女人他看不上眼。这不,来了个大美女,任羽眼睛马上就直了。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钟辰轩笑骂道:“瞧你们八卦的!我可告诉你们,启思心情不好,你们别拿这事在他面前开玩笑。”他把那笼小笼包子拿了起来,“我带进去吃。”
“等等,辰轩。”君兰叫住了他,“启思他不高兴什麽?”
钟辰轩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启思跟任羽一直有矛盾,任羽追求他的美女表妹,他能开心得起来麽?”
说完这话,钟辰轩便拿着那笼包子,进了程启思的办公室。他把门关好了,把包子放在程启思面前,说:“你在别人摆那副臭脸作什麽?弄得别人莫名其妙的,这可不像你做人的原则。”
程启思抓起一个包子扔起了嘴里,一面大嚼一面含煳不清地说:“那怪谁?有人昨天晚上像发疯一样跑了出去,害得我没睡觉地找了一晚上,现在都还昏头昏脑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
钟辰轩把一把舒服的靠背椅推到了一边。“你到这边来躺躺吧,我打印一点东西。”
程启思并没有问他要打印什麽,很听话地站起来坐到了椅子里。没到五分钟,就响起了他的鼾声。钟辰轩也不理会,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咬着包子,一面打开了电脑,在MSN的一长串人名里面搜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打印机开始卡卡地响了起来。一页一页打印着满满的英文的纸,从打印机里滑了出来。钟辰轩把那叠厚厚纸装订在了一起,又把座椅调了个方向,面对着窗口。
这是他向英国的朋友要来的关于程启思父母的资料。程启思的父母都是入了英国藉的,因为程启思的祖父乐衍之在妻子安然“过世”之后就去了英国,是位老华侨,在英国居住了十来年后死了,连葬都是葬在英国的墓地。乐行止是位知名的画家,也正因为如此,他残忍杀妻的事,才被报纸和媒体渲染得如此充满了神秘色彩。
因为西方人总会对东方的一切抱着某种奇怪的不可知的态度。
整个案件,其实相当简单。据乐行止的邻居说,乐行止夫妻俩,并不能算是一对美满的夫妻。乐行止是个画家,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常常冲着妻子大吼大叫,骂出些难听的话。但他的妻子──安心,这是个美丽而宁静的名字──却是个相当温柔解人的女人,她几乎从不会跟丈夫对骂。
据邻居们的证词,在案件发生前大约一个月,乐行止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有一天,邻居一位也是华侨的老太太在花园里干活的时候,听到了乐行止叱喝他的妻子坐到玫瑰花旁,给他当模特儿。而那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好心的老太太觉得乐行止很是过份。安心每天会带着她养的狗出门散步,每次经过老太太家门前,都会跟她打招呼,但是这一次,老太太有叁天都没有看到安心了。她虽然不喜欢乐行止,却很喜欢安心,于是就到乐家去,想看看安心是不是病了。
老太太的证词十分明确,安心病了,但她的丈夫却对她不管不顾,仍旧一个人在花园里画画。老太太非常看不惯乐行止的所作所为,想过去骂他一顿,但安心却坚持不让她去。老太太无可奈何,回家给安心炖了一锅鸡汤,让佣人给她送过来,让她补补身子。
过了几天,安心复原了,又开始给乐行止当模特儿。但这一次,却没有当多久,乐行止就回国了。老太太以为安心也是跟他一起回国的,还给她腌了些在国外很难吃到的酱菜,准备等她回来给她。但是,半个月后,乐行止回来了,却只有一个人。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天天闷在家里画画,根本不出园子。
老太太觉得不对劲了。凑巧的是,她有个儿子就是管出入境事务的,李太太就让儿子帮自己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安心的女人,跟乐行止一起出境。儿子很快就给她查到了,乐行止确实回了中国,但从来都没有安心的出入境记录。李太太把事情的经过给儿子讲了一遍,她的儿子立即得出了结论:报警,立刻报警。
乐行止对警察的到来大发雷霆,说自己的太太出去玩了,干警察什麽事?但警察很快地在他的花园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经检查是B型。而安心的体检报告,显示她的血型也是B型。而且,还在花园里,发现了沾满血迹的刀子。警察也觉得事态严重,立即对乐家进行了搜查。
结果是让人震惊的。在乐家的壁炉里,警察发现了一只女人的断掌,还发现了大量的骨灰。警察推测,乐行止是在花园里将妻子分尸,然后在壁炉里生了火,把被切成碎片的尸体一点一点地放进火里,慢慢烧成骨灰。女人的断掌经辨认,确认是属于安心的。
人证物证俱全,警方立即逮捕了乐行止。乐行止并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行,但也没有否认。在审判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是一副相当淡然的态度,即使是到了执行死刑的时候。除了留下遗嘱之外,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警方和媒体都对他杀死自己妻子的动机众说纷耘,比较令人信服的一种就是:乐行止是一个疑心病非常大的男人。他是个画家,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无比的敏感。他怀疑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不忠,以致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最后残忍地杀害了妻子。
对于乐行止究竟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这一点,专家们同样也是众说纷纭。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乐行止唯一可以逃过法律制裁的途径,律师也向他建议过,要他接受精神测试。但测试的结果,证明乐行止是一个精神完全正常的人。律师在法庭上替他辨护的时候,提出乐行止的精神分裂是间隙性发作的,他在杀害他的妻子的时候,是属于不能自控的范畴。
当然,这一点也被公诉方轻易地驳回了。首先,没有任何论据可以使辩方律师的这个论点成立。其次,被告杀死妻子并将她分尸、焚烧,这需要好些天的时间,难道他在这个时间段里一直精神分裂,等到警方一来的时候就恢复正常了?
结果,乐行止败诉了,被判处死刑。直到他死之前,还不断地有心理专家去见他,问他是否想要上诉。乐行止只回答了一句:“No,thanks.”
钟辰轩看了一看档案的时间。这桩案件发生在二十六年前的八月,程启思的记忆并没有错。钟辰轩盯着面前厚厚的一叠档案,陷入了沈思,直到程启思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你在看什麽?”
钟辰轩把椅子转回了原来的方向。“你醒了?我找我朋友要来的,你父亲当年的档案资料。因为我不能保证我的记忆全部准确,所以想再详细地再看一遍。”
程启思拿过那叠资料,匆匆地翻了几页,又放了下来。“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这件事情再被翻出来。无论如何,我的父亲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了我的母亲,我在感情上是接受不了的。何况,根据他们的邻居和朋友的证词,都说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的父亲,她是全身心地忠于他的。”
钟辰轩轻轻地说:“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安息吧?”
程启思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想说发生在玫瑰园的阁楼上的怪事?可是,那跟我母亲无关,那里面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祖母的。如果要说有人无法安息,那也应该是我的祖母。我当年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震惊,非常不可置信。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被判处死刑;我的祖父杀死了我的母亲,却安享了他的晚年……”
“安享?”钟辰轩打断了他,“你怎麽知道你的祖父是安享了晚年呢?也许他终生都活在对你祖母的思念和回忆里,终于都活在那种亲手杀死了自己所爱的人的痛苦中。你的祖父是怎麽死的?”
“病死的。”程启思说,“他是在英国留学的,所以在我祖母死后,也自然而然地去了英国定居。他得的是癌症吧。”
钟辰轩凝视着他。“那麽你想弄清楚这个谜麽?不仅是你父母的,还包括你祖父祖母的。也许为时已晚,一切已经盖棺定论;但是……”
“我愿意。”程启思回答。“从我重逢安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你再怎麽逃避,也逃不过命运铺下的那张大网。我必须弄清楚从前的一切……否则,我怀疑我无法面对我的人生。我的血脉……延续至我的父亲乃至我的祖父的血脉……”
“好。”钟辰轩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就从头开始。”
程启思望着他。“从头开始?从哪里开始?”
“从她──安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