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眼蝶(14)

时间:2016-08-15 13:57:20 

简东平想,在这个家庭里,绝望好像是一种遗传病。

“她为什么自杀?”他问道。

“我想她是受够了吧,既然她不愿意离婚,那么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跟那种男人是没办法过下去的。”她无所谓地说。

“陈向前对她那么残忍,她的家人有什么反应?”

“家人?”齐红显然十分意外,“你是指宋玉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没见过。”她摇了摇头。

“她跟家人断绝了来往?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亲人?”简东平琢磨道。

“老实说,我没怎么听她谈起过她的家人,我只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好像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她死了之后,因为没有举行大殓,所以她家人也没来。”齐红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其实她是个蛮不错的人,手脚勤快,心肠也很好。有段时间,她经常上我家来帮我妈做针线活,她挺喜欢跟我妈说话的,经常找我妈诉苦,所以我才会知道他们家那么多事。”

“听说陈剑河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父亲就经常虐待他,有这么回事吗?”

“啊,对,”她点点头,“他好像特别不喜欢这个儿子,总是找机会揍他,有一次还把他打得送进了医院,为这个,居委会和警察曾经找他谈过几次,但都没什么用,他还是照打不误,所以陈剑河小时候是个很可怜的小孩。”

“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儿子吗?”

“我们猜可能是因为陈剑河特别爱哭吧,陈向前哪有那个耐性去哄他,所以就经常吓唬他,打他骂他,这样小孩当然不可能跟他亲近喽。说来也怪,这对父子一直都像冤家一样,等陈剑河稍大一点,他就开始跟陈向前作对了。”

“作对?”简东平突然想起陈剑蓉曾经跟他说过,陈剑河爱跟他的姐夫作对,总是搞些恼人的小把戏来捉弄他,也许这就是他表达愤怒和仇恨的方式,而这个方式也许已经由来已久,“你是不是说他爱搞恶作剧?”

齐红皱着眉头,微笑了一下:“恶作剧?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词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小便倒在他老爸的酒瓶里,还把沙子撒在他的被窝里。有一次,把大便弄在他的牙刷上,反正这样的事有很多。”齐红的眼睛里闪动着幸灾乐祸的灵光,“我想他可能是亲眼目睹了他老爸是怎么对待他老妈的,所以他恨死他老爸了。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当然他这么做就免不了会受皮肉之苦。”

跟对付他姐夫的方式如出一辙。他从来就没胆量跟对方正面冲突,只能玩些小把戏。

“那么对弟弟的行为,陈剑蓉怎么看?”

“还能怎么样?她拿那孩子根本就没办法。她曾跟我抱怨说,她跟陈剑河谈过好几次,让他乖乖的,别再惹事了,因为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家里保护他,如果他再干那些荒唐事,最后受伤害的只有他自己。可是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那孩子根本就不听她的。他还是照样我行我素,所以才会挨了那么多打。”齐红轻轻叹了口气。

“陈向前也打他的女儿吗?”

齐红扫了他一眼。

“不,剑蓉是个例外。说来奇怪,他唯独就害怕这个女儿。剑蓉可能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暴躁性格,从小就凶巴巴的,动不动就跟人吵架,别看她长得瘦,力气可不小,在我们小区,她从小就以跟男孩子打架而出名。当然在家里她也是唯一敢跟陈向前当面对着干的人。有几次,陈向前差点揍她,但她总有办法能在最后一刻化险为夷。她那时候跟我关系不错,她曾经告诉我,为了以防万一,她总是随身带着把刀,如果她父亲敢动她一根毫毛,她就杀了他。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是说笑。”齐红轻描淡写地说。

可惜她描述的那个强悍泼辣的女人现在早已经荡然无存,简东平的眼前浮现出陈剑蓉颓丧落魄的神情,现在的她就像一个被戳破的热水袋,水分正渐渐从她身上流失,剩下的只有干瘪枯瘦空虚的外壳。可是……

“陈向前为什么单单会害怕她?”简东平觉得奇怪。

“我想是因为她泼辣,再加上她长得又漂亮,那时候有很多男人都愿意替她卖命。她曾经说,她随时都可以找人收拾陈向前,黄浦江又没盖盖子,这是她的原话。另外,自从老婆死后,陈向前喝酒喝得更凶了,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后几乎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我看他也没力气跟年轻力壮的剑蓉对着干了。”

“陈剑蓉跟她母亲的关系好不好?”

“剑蓉瞧不起她。”齐红摇了摇头说,“宋玉英对她的老公总是唯命是从,在很多事上即使明知道老公没道理,但为了息事宁人,她还是会顺从他。比如,剑蓉读书这件事,本来初中毕业后,她家是完全有能力供她继续读书的,但是因为陈向前反对,她老妈最后还是屈服了。这件事让剑蓉一直耿耿于怀,从那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了。不过宋玉英自杀的时候,她还是很伤心,所以我想她对她老妈还是有点感情的,她还在家里搞了一个蛮像样的祭奠仪式,我父母和一些其他的邻居还去拜祭过,也送了礼金。”

“陈向前死的时候搞过这样的祭奠仪式吗?”

“当然没有。”齐红似乎觉得他的问题特别滑稽可笑,“他们都恨死他了,哪还会搞什么仪式。陈向前一死,剑蓉就把她老爸的东西一股脑儿通通都烧掉了,一点都不剩。”

“听说陈向前是冻死的?”

“嗯,是啊。”齐红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怎么回事?”

“大冬天的晚上,他喝醉了酒躺在马路上睡觉。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因为谁去拉他,他就打谁,所以没人敢管他的事,结果那天晚上恰好有寒流来,我记得那是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他就这么死了。”她平静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齐红用手支着脑袋,皱着眉头回想起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让我想想,我记得他死的那会儿刚好我结婚,对了,那年剑蓉应该是25岁,那么就是17年前的事了,她跟我同岁,可结婚比我晚,陈剑河比他姐姐小15岁,所以那年他应该正好是10岁。”

“他们家的三个人好像都死得不同寻常。”

齐红咯咯笑起来:“是啊,我们都觉得他们家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所以我当时劝剑蓉到庙里去上上香,或是找个大师来驱邪,但是她不信这一套,她对我说,她父母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报应。”

“在你们那儿,关于他们家的事,有没有什么议论?”

“两个人都死得那么突然,当然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不过都没什么根据。”说到这儿,齐红的口吻突然变得犹豫起来。

“人们都议论些什么?”

齐红顿了一顿,才开口:“有人说剑蓉的老妈宋玉英是被陈向前杀死的,也有人说,陈向前是被剑蓉故意赶出来才冻死的,但这些都只是瞎猜。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你对他们的死怎么看?”

“我?”她有些意外。

“你很了解他们家,不是吗?”简东平笑容可掬地说道。

“是啊,不过……”她显得很不自在。

“他们死得那么突然,你不觉得奇怪吗?”

简东平鼓励地看着她。

“我很吃惊,这是当然的。”齐红踌躇了一下说,“不过我认为,没什么可奇怪的,宋玉英一定是因为碰到了什么伤心事,一时想不开才自杀的。至于陈向前,他出事的那天,的确喝了很多酒,可能比平时都喝得多。”

“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傍晚他碰到我爸时,已经喝醉了,他拉住我爸,不断地跟我爸说,他说他发现自己平时买的都是假酒,只有那天他喝的才是真酒,因为这天的酒比平时要浓烈得多。他对我爸嚷嚷说,以后如果我们要买酒,得先让他尝尝,他一尝就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好像感觉好极了,还哼起了歌,就是那首很有名的《军港之夜》。他只要一喝醉就唱这首歌,每次一唱这首歌,他就对别人说,苏小明是他的梦中情人,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又胡言乱语了一通,他说苏小明是这世界上最漂亮最有女人味的女人,如果他能娶到她,这辈子就满足了。我们都觉得他那个样子简直又可笑,又讨厌。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那酒把他害死了。”她发现简东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如果让剑蓉知道我说的这些,天知道她会怎么样。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齐红皱着眉头,烦恼地说。

“她是不是很不好相处?”

“她太霸道了。”齐红撅了撅嘴,“只要别人跟她的意见不一致,她就会很恼火,哪怕是再小不过的小事,她也要跟别人争个明白,而且非得压过对方才肯罢休,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她跟她老爸倒很像。”

“你认识她前夫吗?”

“当然认识。”她脸上露出洞察一切的表情,“他人长得很帅,油嘴滑舌的,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劝剑蓉离他远点,但她那时候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根本就听不进去。后来怎么样,还不是被那男人骗了。据我所知,宋景江在结婚的第一年就开始跟别的女人来往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又聪明又漂亮,每个男人都应该像张明那样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其实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照我说,她根本就不了解男人。她曾经对我说,她弟弟陈剑河是个书呆子,她担心他以后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其实陈剑河读高中的时候,我就曾经看见他跟一个女孩蛮亲热地走在一起。这种事,她这个当姐姐的居然一无所知。”她洋洋得意地说。

“他跟一个女孩亲热地走在一起?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简东平很意外。

“千真万确。我还上去跟他打了招呼呢。陈剑河的脸涨得通红,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她咯咯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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