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解释
郑尤没死。
关键时刻,警察破门而入。
是小三报的警。
他发现叔叔老赵头不见了,想起郑尤给他说起的种种事,自然联想到了三楼的“孟如珍”。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做了一件对不起郑尤的事。
郑尤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房门钥匙被小三偷偷配了一把。他们是好朋友,常在一起下棋,小三要拿到他的钥匙易如反掌。他用橡皮泥印下他的钥匙槽痕,再拿去专业配钥部复制。然后,他把钥匙交给了老赵头。
十多天前,黄娆娆曾经找到老赵头,让他帮忙弄一把玫瑰小区郑尤的钥匙,说自己只是打算吓吓这小子而已。老赵头照办了,因为他也是当年在德化戏班从艺的戏子。
德化戏班因火灾垮掉后,他也跟随黄娆娆姐妹到了缙中市。
他知道了关于这俩姐妹的遭遇,他同情她们。
更重要的是,多年前他一直暗恋着黄娆娆的母亲孟如珍。他是个脾气古怪阴郁的人,他一直把自己卑微的情感掩藏得滴水不漏。孟如珍死后,他以自己的方式照顾着这姐妹俩。
可是后来他一点点发现,这个黄娆娆越来越变态,越来越恐怖,她病得不轻。她已经分辨不清现实和舞台的界限了。
黄娆娆得到了郑尤的钥匙,于是开始了她的报复行动。
她给郑尤送黄华做的手绢,装鬼吓唬他,在QQ上恐吓他,跟踪他,郑尤越恐惧,越不安,她越有快感。
只是,她为什么要选择郑尤呢?
缙中市公安局根据郑尤所做的口供,把十五年前的尚尧村火灾和两起人口失踪案联系起来,立案侦查。
在黄娆娆家中,他们找到一个长方形的黑木匣。在这个类似棺材的盒子里,他们找到一个本子。
是死者黄华生前的日记。
这里摘抄几段:
“我常常会做奇怪的梦。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一个丑陋的男人,他目露凶光,挥舞着鞭子……”
“又做那个梦了,怎么妈妈脸上全是血?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不起来……每次一想到这儿,我的头就好痛,啊,我写不下去了,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别人眼里,我不是个正常人,我大多数时候说不出话,我心里很着急,我的头也好昏,好痛!但我是个女孩子呢,我有我的青春……我见到了他,他叫郑尤,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或许是他可靠,还有,他很善良,他对我和小黑都好!但我不说出来,就这样偷偷地在心里吧。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
“妈妈最近怎么了,有时我觉得她好可怕,她太可怕了……”
“她又打我了,她用一只小刀子割我,每次都是那一把。但是,好奇怪,我现在感觉不到痛了,我是不是病了……我怎么了?我好害怕,我会不会死?”
“只有想起他,我才会好受点,我痛苦,但不在身上,是心里……郑尤,让我摆脱这一切吧,你能救救我吗……”
还有一些段落,字句表达含糊不清,东拉西扯,看不懂。
本子上还画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警方对黄娆娆进行审问,但进展不大。
缙中市公安局邀请精神科专家参与破案。专家得出结论,黄娆娆长年精神压抑,有严重的人格分裂倾向,患有多重人格症。
专家指出,黄娆娆在其个体内,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特的人格,每一个人格在特定时间占统治地位。这些人格彼此之间是独立的、自主的,并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长期强迫性的角色扮演,一面能暂时缓解内心的痛苦,一面如同精神鸦片一样摧残着她薄弱的意识。
从黄娆娆的症状来看,她也有明显自残及虐待他人现象。她憎恨社会,有厌世倾向,憎恨男人,报复心极强,这可能与她曾经有过痛苦经历有关。
专家通过对她实施催眠,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事实,他们综合警方的分析和当事人郑尤的证词,基本复原了案情。
十五年前在德化戏班,继父冷高甲多次对黄娆娆实施了性侵犯,并用其名誉和她酷爱的舞台相要挟,单纯沉默的她忍污含垢,心如死灰,从此对男人产生强烈的憎恨。这一切都被母亲孟如珍看在眼里,母女承受着难以启齿的乱伦之痛,终于在一夜爆发。孟如珍和冷高甲在扭打中被冷误杀,黄娆娆则趁其不备杀死冷高甲,并纵火烧毁现场。
幼年的黄华目睹了凶案,无法接受母亲被杀死的事实,精神恍惚造成失忆,并留下轻度脑部残疾及语言障碍。母亲是因保护黄娆娆而导致被杀死,所以黄娆娆内心一直有沉重的负罪感,难以解脱;加之黄华变得痴痴呆呆,母亲是她唯一精神支柱,于是,黄娆娆扮演起了孟如珍,她幻想着母亲仍活在人世,以此减轻自己的痛苦,也给妹妹以精神支撑。她们相依为命,活在幻想的生活之中。
可是,黄华一天天长大,她居然喜欢上了男人。黄娆娆看到了她的日记,这对黄娆娆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她对男人恨之入骨,她怎么能容忍黄华喜欢男人,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开始失望,绝望,精神崩溃,她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女儿”,并将一切过错转嫁到郑尤身上。她扮演着妹妹黄华,幻想着黄华没死,同时疯狂地报复郑尤。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警方赶到尚尧村,翻遍了花岩庙戏台,找遍尽可能找的所有角落,也没有发现骸骨。与当年派出所查看现场的同志一样,一块骨头碎片也没找到。
或许真的年深日久了。
应该有两具尸体。孟如珍和冷高甲的尸体究竟在哪里呢?
在火灾中被烧毁了?
专家说,人的尸体,至少要烧一个小时,才能完全火化,而且必须是高温。采证表明,那夜的火灾,至多也就四十分钟,绝对没有一个小时,而且后来雨越下越大,当然也谈不上高温。
警方重新提审了黄娆娆。她就只说一句话:
“我是谁?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