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监狱(5)

时间:2014-06-17 09:50:14 

张强在小旅馆里待了三天,琢磨自己该怎么办。这天,他忽然听见旅馆老板在和人说话:“这个人,我好像有点眼熟。”张强心里一紧,他偷偷从二楼向下窥探,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拿着一张通缉令在问老板,老板皱着眉头在冥思苦想。张强虽然看不清照片,但能听出那警察正是老家的口音,他不敢再耽搁,带着钱跳窗户跑了。

五、生不如死

张强马不停蹄地转汽车、火车,他不敢在大站上下车,都是在一些县城的小站上下,最后终于跑到了内蒙古最边缘的地方。他以前听人说过,在内蒙最边缘的地带,只有牧民放牧才会短暂停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但他要生活,他找到了当地的一个小煤矿,在煤矿里有很多外来的工人,其中一部分人像张强一样,没有身份证,干最苦最累的活。

张强与外界隔绝地过了一年,他终于受不了了,辞了工,搭着拉煤的车到了旗里的火车站。在那里,张强给广东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妻子告诉他,警察仍然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询问他的消息。张强没敢告诉妻子自己在哪里,只是告诉她自己很好,别担心。

张强又给厂里打了个电话,副经理告诉他,工厂经营得不错,只是由于法人代表不在,很多业务都开展不了。张强告诉他,自己以前曾准备过一份授权书,是为了防备万一将来有债务纠纷用的。授权书把工厂的一切股份和权利授权给自己的妻子,还有同时准备的一份离婚协议书,都放在自己的私人保险柜里。现在是用的时候了。

张强从内蒙又去了云南,到中缅边境待了一段时间。但后来警方严打,他查觉出了危险,于是又跑到新疆去摘棉花,混在大批的民工中。棉花摘完后,民工们都回家了,他也不敢再逗留,重新回到了内蒙,找了另一个小煤矿干活。

时间如流水,转眼五年过去了,张强已经从一个踌躇满志的老板,变成了一个木讷沉默的矿工。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渗透着煤的颜色,只有常年不见阳光的头发反而变得花白。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每年春节,他都和几个同样无家可归的矿工跑到旗里去大醉一场,有几次喝醉后,他迷迷瞪瞪冲着旗里唯一的派出所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解脱吧,解脱就好了。但每次都让那几个人给拉回来了。他知道,那几个人身上也不干净,他们怕被他连累。他每年春节都给妻子打电话,妻子告诉他,警察一直在找他。他不敢往老家打了,怕警察盯着父母的电话,也怕父母担心。

这天正在采煤时,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可怕的声响,然后听见有人没命地叫了一声:“塌方了!”在井下的几个人扔下工具,拼命往上跑,张强刚跑出去,煤窑就轰一声塌了。他眼睁睁看着两个没跑出去的工人被埋在了里面。

死里逃生的张强愣愣地看着大家扒土救人。埋着的两个工人春节都跟他喝过酒,有一个来的时间比他还长,他们一定也很想家,但因为某种原因,他们不敢回家,只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回家。现在他们解脱了,永远也不用再想家了。

第二天,张强洗了个澡,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搭着运煤车来到了旗里,他要向警方自首。派出所值班的民警仔细对比了资料,疑惑地说:“不对啊,从来没有通报过这起案子啊。要不你等等,我联系一下当地警方。”打了几通电话之后,民警奇怪地看着张强:“兄弟,你是不是矿工?”张强点点头,民警松了口气:“为了维护矿区治安,局里专门给我们培训过,长期从事矿业工作,尤其是井下工作的,经常会出现你这样的轻微抑郁或精神紊乱,和春运时坐火车的症状是一样的,一般来说没事,但不能掉以轻心。我看你还是到医院看看吧。”

张强迷迷糊糊地走出派出所,他不敢相信,难道七年过去了,这事被淡忘了?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当地警方为了掩盖失误,把这事彻底遮掩过去了呢?

张强陡然生出希望,他买了车票,直奔老家。到了县城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听,但连街边最八卦的摆算命摊的人都没听说警局发生过枪击命案。看来警方真是没抓到他,就把这事给掩盖了。张强偷偷进了村,戴着帽子和墨镜,居然没人认出他来,七年的流浪和地下生活,他的容貌变化太大了,即使不戴墨镜和帽子恐怕也没人能认出来。他到家附近远远地看,却发现家里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他假装是张家的远房亲戚,向村里人打听,村里人告诉他:他父母回来后,不断被村里人唾骂,尤其是李玉父母,每天到他家门前烧纸哭,他父亲一病不起,没两个月就去世了,他母亲半年后也去了。还是村主任主持,把他们埋在了村东头的坟地里。

张强买了瓶白酒,失魂落魄地走到村东头,找到父母的坟,喝得大醉,痛哭流涕。迷迷糊糊间,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顿时酒吓醒了一半。眼前站着的,竟然是梁平!虽然他面貌变化同样很大,也花白了头发,但张强还是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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