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亮着灯,橘黄色的光晕下,一幅惨烈无比的凶杀场景呈现在大家面前:一个身穿粉红色内衣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她双手分别垂在身体两侧,睡衣半遮半掩,白皙饱满的乳房和雪白的胳膊、大腿裸露在外,散发出女性的无限魅力——单从这些看,这无疑是一具生前十分苗条曼妙的胴体。然而,视线上移到女人的头部,一种恐怖的感觉笼罩了大家,女人的头部血肉模糊,一道道深深的刺痕布满头部,那张已经无法辨认的脸上,血肉翻卷,面庞支离破碎,一只眼睛挂在眼眶外面,让人感觉异常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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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初秋的清晨,天气晴好,缕缕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下来,整个大地显得生机勃勃。
公园里十分安静,尽管晨练的人很多,但并没有令人烦躁的喧嚣和嘈杂,只有清脆的鸟鸣声,时不时地划破静谧的氛围。
在公园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慢慢出现了老毕瘦长的身影。如同往日一样,老毕已经围着公园跑了三圈,他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细汗,黑瘦的脸,也因运动而显得生机勃勃。跑步结束之后,老毕又来到一排简易健身器材旁,准备再活动一下腰身,然后回家吃早餐。
“老毕,你在哪里?毕老,你还在公园吗?”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随着喊声,一个二十多岁的阳光小伙出现在晨练的人们面前,很快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老毕闻声转头,很快看到了那个不停叫“老毕、毕老”的小伙子。
“小陈,出什么事了?一大清早你喊魂呢?”老毕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那个叫陈冉的小伙子招手。
“老毕,我向你严重抗议,请你以后出门带上手机行不?你自己说说,我给你当几回传话筒了?”小陈气喘吁吁地说,“你赶紧回去吧,咱们又有活儿干了!”
“是吗?”老毕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他赶紧把健身器上的外套拿上,和小陈一起匆匆忙忙地往回走。
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园门口,晨练的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锻炼,不过,熟悉老毕的人都知道,他的匆匆离去,肯定又是哪里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案。
不到十分钟,老毕和他的工作助手小陈,已经踏上了奔赴案发现场的道路。小陈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一个小时前接听到的电话内容,而老毕和往常一样,靠在车后背上,闭着两眼,一言不发地听着小陈的诉说。
“他们把现场保护得如何?”小陈说完了,老毕才睁开眼睛,随口说了一句。
“好像还不错。东城分局的大头局长说了,要把好事给你老人家留着。”小陈不屑地说,“据我看来,这个案子非常复杂,恐怕非你老莫属。”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小陈同志,在朱大头他们面前,咱们也要表现得谦虚一点儿,免得牛皮吹大了,到时下不来台。”老毕不太高兴地说。
说完这话,老毕便仿佛进入梦乡一般,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小陈伸了伸舌头,不再吭声。他知道老毕已经进入了最佳的思考状态之中。
此时小陈的头脑中,出现了一幅异常惨烈的凶杀场景,根据朱大头的电话描述,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构思着凶杀的种种可能,但构思了半天,大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半个小时后,老毕他们的车便到达了目的地。
案发地点位于城市的东郊,这里处于城乡结合部,空气清新,环境幽雅,一个占地面积达数亩的公园环抱着小区,公园里鲜花盛开,鸟儿鸣啭,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小区里,一幢幢造型别致、装修豪华的别墅排列有序,别墅与别墅间相距较远,连接它们之间的,是一片片幽深的树林和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在花草树木掩映下,一座座假山精巧美观,走廊曲径通幽,一条条流泉飞瀑点缀其间。走在小区里,让人感觉像是走在森林边缘,城市的喧嚣和纷扰被抛却脑后,令人心旷神怡。据说,这里每一幢别墅的价格至少在数百万元以上,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老毕和小陈刚刚走进小区,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便匆匆迎了出来。
“毕老,又惊动了你老的大驾,实在不好意思啊。”中年男子神情有些疲惫,“等破了这个案子,我请你和小陈好好喝一顿酒。”
“算了吧,大头局长,你这话不知道说多少次了,一次都没兑现。”小陈有些不满地嘟囔。
“这不是时机一直不成熟吗:你们有空,咱没空;咱有空了,你们又忙得屁股不停。嘿嘿,下次一定补上,一定补上。”朱大头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
“不说那些废话了,赶紧前头开路吧。”老毕目光炯炯有神,他一边观察小区里的环境,一边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朱大头,大名朱大安,是东城公安分局负责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因为他脑袋很大,据说智商很高,所以大家习惯叫他“大头”。
在小区最里边的一幢别墅前,朱大头停下了脚步。别墅门口,几个负责警戒的警察把守着现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门口,满脸的惊惶和恐惧;在她旁边,几个小区的管理人员不知所措地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眼睛不时向屋里瞟去。
“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从没看到过如此惨烈的凶杀场面。”朱大头说着,带领老毕和小陈向屋里走去。
屋里光线较为黯淡,刚一走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是一幢上下两层的小楼房,楼下是客厅和主卧室,楼上是两间次卧和一间书房。据我们了解,楼上并没有住过人,女主人平时都住在楼下的主卧室里,今天凌晨,她正是被人杀死在主卧室的卫生间里。”朱大头介绍道。
“这幢别墅,只住了女主人一个人吗?”小陈问。
“据我们了解,确实是这样。”
老毕站在客厅里,向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房间望去,脊背传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走,进去看看。”老毕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卧室布置得十分豪华,宽大的双人床,粉红色的卧具,古色古香的家具,使整个房间看上去十分温馨。但卧室里的东西显得十分凌乱,特别是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被子和枕头胡乱扔着,粉色的床单大半垂到了地上。
老毕像一只嗅觉敏锐的猎豹,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卧室的地板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迹,血腥的气味更加浓烈。这里,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地上多处可以看到一缕一缕的女人的长发。
“小陈,把这个收集一下。”老毕突然从地上用镊子夹起一缕头发。头发不多,只有十多根,但从头发的长短粗细程度来看,它们显然并不属于女性。
“毕老,你的眼力可真厉害!”朱大头由衷地说。
“女主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头发呢?”旁边一个警察不解地问。
“这很简单啊,女主人和凶手发生抓扯,在抓扯中,她可能把凶手的头发也抓了一些下来。”小陈推测。
老毕依然一言不发,他蹲着身子,用手电筒一寸一寸地照着地面。
“指纹和脚印都提取到了吗?”半晌,老毕才站起身来,他一边捶打腰背,一边轻声问道。
“没,没有……”朱大头涨红脸说,“我们只提取到了死者的,凶手的脚印和指纹,我们都没能取到。”
“你们不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吗?怎么连一点儿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小陈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就是如此啊,我们有什么办法?”朱大头两手一摊说,“由于凶手破坏了自己的脚印和指纹,加之报案人和小区管理者都到过现场,所以现场脚印比较混乱。”
“先别讨论这个,咱们还是进卫生间看看再说吧。”老毕挥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论,带头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亮着灯,橘黄色的光晕下,一幅惨烈无比的凶杀场景呈现在大家面前:一个身穿粉红色内衣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她双手分别垂在身体两侧,睡衣半遮半掩,白皙饱满的乳房和雪白的胳膊、大腿裸露在外,散发出女性的无限魅力——单从这些看,这无疑是一具生前十分苗条曼妙的胴体。然而,视线上移到女人的头部,一种恐怖的感觉笼罩了大家,女人的头部血肉模糊,一道道深深的刺痕布满头部,那张已经无法辨认的脸上,血肉翻卷,面庞支离破碎,一只眼睛挂在眼眶外面,让人感觉异常恐怖。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死者。”小陈突然一阵恶心,他强忍着干呕了几下。
卫生间的地板上,溅满了死者的血迹,甚至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上,也有几滴凝固的血迹。
老毕眯缝起眼睛,细细观察起那几滴血迹来。
顺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老毕从卫生间又走到了卧室,最后又来到了客厅。
血迹,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板上消失了。
老毕显然对这一现象十分关注,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放大镜,聚精会神地研究起客厅的地板来。
“毕老,有什么发现吗?”小陈问。
“这里的地板,有被轻微擦过的痕迹,可是案发后,进来的人都踩踏过地板,脚印比较杂乱,所以地板能提供的线索微乎其微。”老毕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说凶手擦拭过地板?”朱大头觉得不可思议。
“对,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消除自己的脚印,另一方面是将血迹控制在室内。”老毕转头看着朱大头,“别墅外面的情况,你们都调查过了吗?”
“调查过了,不过由于时间仓促,我们没有发现多少有用的线索。”朱大头局促不安地说。
“好,那现在咱们就一起出去看看吧。”
别墅门前,是一块长方形的草坪,中间夹杂着一丛丛开得十分繁茂的鲜花。一条潺潺流动的人工小溪绕着别墅流过,在不远处汇入了一座有假山的池塘之中。别墅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一棵棵桉树修长挺拔,树冠遮天蔽日,使得这里的环境显得清幽、雅致。小树林的尽头,是一道带铁丝网的栅栏围墙。
“根据我们分析,凶手很有可能是从外面翻墙而入,作案之后,又从原路返回。”朱大头说,“因为小区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而且大门口又有视频监控,所以他从大门口进出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00老毕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在小树林里搜索着。但由于地面太干燥了,小树林的地面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几个人很快来到了小树林的尽头。
“小陈,你个子较高,从这道围墙上翻出去没问题吧?”老毕凝视着眼前的围墙说。
“应该没问题。”小陈看了一眼围墙上的铁丝网说,“不过,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一般不会去翻——万一裤裆被铁丝挂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是在情急之下,你可能就不会考虑裤裆了。”朱大头似乎明白了老毕问话的意思,他也像老毕一样,凑近围墙仔细观察起来。
“好了,我感觉他有可能是从这里出去的。”老毕突然指着一处围墙,神色显得有些兴奋。
几个人聚拢一看,围墙上却什么痕迹也没有。
“你们仔细看看,这根钢栅栏与其他栅栏有什么不同吗?”老毕指着眼前闪闪发亮的栅栏说。
果然,在栅栏顶端,有较明显的摩擦痕迹,因而使得这根栅栏明显比其他栅栏有光泽。
“可是太奇怪了,这处擦痕既不像手抓的痕迹,也不像脚踩的痕迹,这究竟是什么痕迹呢?”小陈大惑不解。
“老实说,我自从进入别墅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凶手为何没有留下脚印和指纹?在看到这个擦痕后,我突然一下明白了。”老毕又点燃一根烟,自顾自地吸了起来。
“真不愧是毕老啊!”朱大头由衷地说,“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儿吗?”
“小陈,咱们刚才在卫生间的时候,你发现里面缺少了什么东西吗?”老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小陈来。
“你指的是毛巾架上的毛巾和浴巾?卫生间里似乎少了这两样东西。”小陈说。
“可是浴巾和毛巾明明都在啊,怎么会少了呢?”朱大头迷惘了。
“不错,卫生间里的毛巾和浴巾都在,但很显然,毛巾和浴巾都并非只有一条,这从它们在毛巾架上的摆放位置就可以得出结论——一般情况下,如果只有一条,它摆放的位置应该会在毛巾架的正中,但如果是两条,它摆放的位置就会偏离正中。咱们刚才看到的毛巾和浴巾都挂在架子的一端,很显然,另外一端的毛巾和浴巾都被人拿走了。”老毕耐心地解释。
“你怀疑是凶手取走了浴巾和毛巾,并用它们来擦拭脚印和指纹?”朱大头有些吃惊。
“咱们暂时不讨论这个,还是赶紧察看周围吧。”老毕问道,“围墙外面,你们去过了吗?”
“去过了,外面是一小片灌木林。”
“好吧,那咱们就从这里跳出去看看如何?”老毕指着栅栏说,“小陈跳这个当然是没问题了,大头你可能有些吃力,需要我们帮助吗?”
“你可真是小瞧我了!”朱大头说着,用力爬上栅栏,小心翼翼地跨过铁丝网,从栅栏上跳到了小区外面。
老毕和小陈也相继跳到了栅栏围墙的外面。
围墙外面,不知名的野草和灌木长得十分繁茂。灌木丛中,一条小路若隐若现——这是附近居民饭后散步踩出的小路。灌木丛的后面,是城郊农民的庄稼地,一丛丛的玉米挺立其间,使整个小区的后墙外充满了浓郁的乡村气息。
“这里,应该就是他从墙上跳下来的位置了。”老毕指着一处地方说,“这个地方的草有被踩过的痕迹,这和咱们跳下来的情形十分相似。”
“可是,这个地方怎么和里面栅栏上的擦痕位置不一致呢?”朱大头提出异议,“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从哪里爬上,就从哪里跳下,但事实上,咱们看到的擦痕和这个跳下的位置,相距了几米远,这个如何解释?”
“他会不会爬上栅栏后,并没有立即跳下,而是在栅栏上走了几步,然后再跳下呢?”小陈分析。
“有道理,”老毕点点头,“还有一种可能,他爬上栅栏后,先把手中的东西扔了下去,为了不踩到东西,所以在栅栏上走了几步再跳下。”
老毕说着,蹲下身子仔细察看草被踩过的地方,但看了一会儿,仍一无所获。
老毕并不甘心,他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了玉米地里。
玉米地的前面,是一条窄窄的水渠,这是农民们修来用以灌溉庄稼的渠道。渠水缓缓流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垃圾。
“看,水里有一条毛巾!”小陈突然叫了起来。
“这可能正是咱们要找的东西。”老毕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他俯下身子,用镊子小心地把水里的毛巾夹了起来。
“你不要害怕,请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好吗?”老毕和颜悦色地说。
坐在老毕对面的,正是刚才站在别墅门口的那个妇女。她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慌乱。
“我是市里‘好家庭’家政服务公司的员工,我们公司和这个小区签订了长期服务合同,主要给这里的住户打扫卫生和整理家务……”妇女显得很紧张。
“你说的这个公司我很清楚啊,你们的服务态度很好,服务质量也很令人满意。”老毕微笑着说,“我家里也经常请你们公司的人来打理家务,我和我爱人都觉得很不错。”
“是呀,我们公司一直提倡服务至上,只要客户打了电话,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客户家里,尽心尽力把家务做好。”妇女一说起家政服务,紧张的情绪逐渐得到了缓解。
“好,我相信你们的服务——这样吧,由于时间比较紧迫,你还是讲讲今天上午看到的情况,好吗?”老毕适时地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好吧,那我就再给你讲讲。”妇女按了按胸口说,“今天早上,我来到这家别墅准备做卫生,当时别墅的大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我试着打了主人的手机,可对方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心想主人是不是出去锻炼了,于是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你今天早上到小区,具体是什么时间?”老毕问道。
“七点左右吧,反正我到小区的时候,没遇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