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奔丧
当镇上最后一班开往自然村的公车在暮色中摇晃时,车上只剩下两名乘客。
罗非捂住嘴,在充满酸臭味的车厢与长时间的颠簸中强忍呕吐感。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车厢右侧的另一位乘客:“你也是去沓子村的吧,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对方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短袖T恤搭配牛仔裤,打扮得干净清爽,遮住眉睫的浓密刘海与黑框眼镜看起来书卷气十足。他正托着腮望着窗外荒野发呆,闻声冷淡地说:“快了。”
老旧公车继续摇晃了十多分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边停下来。
“沓子村到了。”司机操着浓重的方言腔说。
罗非背上双肩背包下了车。那名青年也提着个硕大的行李袋下来。
公车掉个头,扬尘而去。罗非四下里一望,忍不住又问:“这就到了?我怎么没看见房子?”
“还要再走一段。路太窄,车开不进去。”青年提着行李袋往肩膀一扛,拔腿就走。
罗非赶紧跟上。
“外来的?我们这村子偏僻,附近又没有什么旅游景点,你来做什么。”青年语气平淡地问。
“所谓景点,不都是开发出来的嘛。”罗非笑着说,“听说沓子村后山有原脉温泉,很具开发价值。哦,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罗非,是一名投资顾问……”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的助理,来这里做资源考察。你呢?”
“易三祥。大学刚毕业。”
“是哦,学业有成了,是该先回家陪陪父母。”
易三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脸瞥了他一眼:“不,回家奔丧。”
罗非尴尬极了,连连道歉。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村口。“村北有家招待所,你可以住那里。”易三祥丢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走了。
想到对方正经历丧亲之痛,罗非倒也没有指望他能帮忙带路,只好边走边看,一路问了几个村民,终于找到招待所。
招待所十分简陋,由一家村民的平房改建而成,总共就三间客房。罗非见靠东端的那间比较宽敞,窗户也新修过,便向坐在前台吃晚饭的那对夫妻提要求:“能不能给我东边那间?”
直到预收了三天房钱后,老板娘才回答:“那间已经有人住了,其他两间你随便挑。”
罗非只好拿了当中那间的房门钥匙。
知道他还没吃晚饭后,老板娘下了碗香菇肉丝面。罗非坐在厅堂吃面,正好遇到东头那间的住客出来买冰啤酒,是个四十来岁黝黑的男人,脖子上挂一条小指粗细的金链,光头、啤酒肚、圆鼻头、厚嘴唇,红光满面,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很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架势。老板娘似乎跟他很熟了,一口一个“吕总”。罗非跟他打了个照面,礼貌地笑了笑,并不打算结识。
第二天,罗非在鸡鸣狗叫声中早早起来,背着从不离身的双肩包,在村子里四下转悠,打听一个叫“胖嫂”的女人的住处。
“胖嫂?我们村有好几个。姓什么?长啥样?”村民反问。
“姓易,容易的易,长得……大概一米六高,挺白的,有点胖,烫了黄卷发,对了,下巴上有粒小黑痣。”
“哦,是‘那个’胖嫂啊。”那个中年汉子挤眉弄眼地笑,指明了居住地址,在他离开后,与同伴用方言说笑起来。
罗非绕来绕去地走了半个小时,从村北走到村南,看到一家门口挂白灯笼,两侧立着花圈,台阶上残留着没扫干净的纸钱,估计就是正办白事的易三祥家了。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转而走向邻近的另一户人家。
敲了半晌,门终于开了,一个四十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的丰腴妇女出现在他眼前。“找谁呀?什么事?”
罗非把目光移开,看着门框问:“您是胖嫂?还记得半年前,村子里来了个五十多岁姓罗的画家吗?”
胖嫂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他,叫起来:“哎呀,你是老罗的儿子吧?长得还真像。来来,进屋说话。”
罗非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
“你爸最近怎么样?”
“还好吧。”
“你也学画画,也是来写生的?”
罗非决定单刀直入:“我是来买东西的。就是半年前你两万块卖给我爸的东西,我想把剩下的都买了。”
“那可是个真正的宝贝。”胖嫂为难地皱起了眉,“当初我切一点卖给你爸,也是看在他那么感兴趣的份上……剩下的我想留着自己用。”
“胖嫂,你就把剩下的卖给我吧!你看你身体健康气色又好,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爸是真需要这个。”罗非恳求道,“十万块,十万块卖给我,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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