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特征只维持了不足三秒钟,陈升便又恢复了那份无辜的神态,他略显迷茫的问吴哲:“吴哲,我真的不太懂你的话,你能再说清楚一点吗?”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杀死潘岩的凶手就是你,而你所有的作案手法我都识破了,陈升,你已经山穷水尽了,认罪吧,争取个宽大处理。”
这一次,陈升的笑容有些异样了,他的笑容中既有自嘲,又有嘲讽,更有几分得意,他就这样笑着问吴哲:“老同学,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好,我就配合你的思路和你研究一下吧。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是凶手,那么很遗憾,你有几点关键无法解释清楚,这几个重要环节你解释不了,嘿嘿,你如何定我得罪呢?”
这句反问令吴哲心中一沉,他早就知道有几个环节没有证据,难以定陈升的罪,他之所以再审陈升,就是希望在审讯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并用心理战术令陈升就范,但是,陈升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底牌,根本就不上套。
相反,吴哲从陈升眼中看到的是:有恃无恐!
吴哲干咳一声,他对此有所准备,便按照自己事先考虑好的思路,反问陈升:“你说几个重要的环节没有解释清楚,你说说是那几个环节?”
“呵呵,你现在倒反问我,真有意思,好吧,既然你问我,我就说说我的疑问。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陈升先将自己摘干净,说:“如果按照你的分析,假定我是凶手,那么我会考虑三点,第一,你说我没去售楼部,又说我是提前一天签的名字,这只是你的推论,证据呢?第二,你说我将潘高峰的血倒在潘岩的口中,我请问,我从哪去弄潘高峰的血,难不成我是吸血鬼,趁他不备咬他一口?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疑点,我怎么可能用二十分钟从南区到北区杀人,再从北区返回南区?以南北区的距离,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果然,陈升这家伙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从案件策划,到实施,再到如今面对警察,最后拿到钱后实现金蝉脱壳。
一个密不透风的网。
陈升就像是一个围棋高手,在开局前就算计好了每一步。
多可怕的对手!
吴哲暗暗佩服陈升的逻辑思维能力,他心中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越发强烈,可惜了这么优秀的人。
吴哲叹道:“陈升,你还不明白吗?以当代的技术和刑侦手段,想要解答你这三点疑问,你觉得很困难吗?只要我们动用人力物力,你的这些问题迟到都会被破解。”
看着吴哲恳切的表情,陈升的眼睛低垂下来,他口中轻轻嘘了声,那是一声轻叹。他忽然抬头,用质问的语气问吴哲:“吴哲,我不明白,按照你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定潘高峰的罪,为什么?为什么你揪着我不放呢?”
“你真的不懂吗?你我是朋友,我是在给你机会,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位朋友。”
陈升听罢,沉默了片刻,他眼神闪烁,似乎动了心,可最终,陈升还是拒绝了妥协,他猛吸一口气,将头仰起,硬着脖颈坚决的说:“吴哲,我说了,你刚才说的都是你的推理,是故事,你没有证据,定不了我的罪。你说你们能查出来,那就去查吧,什么时候能查出来证据,再判我的刑吧。”
“陈升,你真的不打算交代你的罪行吗?”
忽然,陈升像是失控的老虎吼叫起来:“吴哲,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陈升的忽然发难令吴哲敢带意外。 看着陈升充满哀怨的眼神,吴哲看到了一个绝望的男人,似乎世上的一切都对他不公,假如这里不是公丨安丨局的审讯室,是不是要指天骂地,咒鬼斥神呢?这个坎坷的男人现在又要面对被自己的好朋友审讯定罪的窘境,他该如何承受?
吴哲犹豫了,此时我放了陈升完全可以说得过去。
但旋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他不能犹豫。
最终,吴哲硬起心肠,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是警察。”
陈升看着吴哲,过了许久,他沉默下来,然后,陈升神情痛苦的苦笑一声,说,:“是了,你是警察。......吴哲,刚才你说你佩服荆轲,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荆轲一点也不值得佩服,我也佩服一个刺客,他比荆轲值得人佩服,他叫聂政。”
“聂政?谁是聂政?”
“这个问题留待你自己查找吧。”
吴哲知道,陈升熟谙历史,自己在这一点上远不及他,再讨论下去只有自取其辱,吴哲索性岔开话题道:“陈升,你真的打算顽抗到底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夏莹莹?”
吴哲再一次展开心理攻势。
这一次,陈升再次陷入了巨大的压力,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黯然说:“吴哲,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要想审问,能等我休息之后再审吗?”
吴哲看着陈升憔悴的面容,想起过往的青葱岁月,心中不忍,便转过身,朝身后挥了挥手,陈升被带走了。
这一次针对陈升的关键审问,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陈升走后,韩景天走到吴哲身边,他看了全过程,知道吴哲心里不舒服,便安慰道:“学长,别难过。”
吴哲叹了口气,说:“我这个朋友是个好人,我只是不明白,好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学长,审问这么久,我们什么也证明不了啊,你这个同学拒不认罪,我们怎么办?”
“不能说什么也证明不了,至少他中间动摇了。”
“可是,刚才陈升说的三点疑问,我们如何解答。”
吴哲摇了摇头:“暂时无法解答,如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有充足的时间,我们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潘岩母亲李秀丽要求的三天破案,时间已近,更何况,最近局里案子太多,也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支持我们。”
“那怎么办?”
吴哲有些无奈,说:“如果按目前的情况,我们最多到明天就得释放陈升,现在提交司法机关审判,陈升多半会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
吴哲的这种无奈是韩景天从未见过的。“学长,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吗?”
吴哲神情凝重的思考着,他竭尽所能的希望从已知的线索的找到破绽,但是他又知道,这是徒劳的,完美犯罪几乎就要实现,而他将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虽然他多少是希望这个凶手能够安然无恙。
这种复杂矛盾的心理令吴哲陷入了漩涡不能自拔。
“没办法了吗?不,我不相信完美犯罪,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吴哲猛的推开窗户,任由冷风吹来,他长嘘一口气:“陈升,我一定会有办法证明你的手法。”
《圣经》说:太阳底下无新事,过去发生的现在正在发生,现在发生的未来还会发生。完美犯罪本不存在,但有的凶手会巧妙的利用制度、习俗、管理、人情等等漏洞,从而制造了不被定罪的“完美犯罪”,但这种犯罪毕竟只是人为的行为,既然如此就不可能无迹可寻,只是有时候,这个踪迹被隐秘了,有的时候是在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才显露出来。
那么,当这个无法抹掉的踪迹在较短的时间内显露的话,凶手的底牌也就暴露了。
就在吴哲重新厘清思路,决定重新找突破口的时候,忽然吴哲的手机响了,看来电号码,很意外,是夏莹莹打来的。
吴哲接通电话:“我是吴哲。”
“我是夏莹莹。”
“你好。有事吗?”
“是的,关于潘岩被杀的案子,我有重要情节向公丨安丨机关举报,不过我想先说给你一个人听。”
重要案情?吴哲预感到,这次将会是案件的转折点,因为现在所有的脉络已经基本清晰,但是最关键的部分却无人证明,而夏莹莹,很有可能就是要证明这一切的那个人。他问:“你说的重要案情指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答道:“我知道杀死潘岩的凶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吴哲心头一震,他忙问:“夏莹莹,你能不能来市局,我想和你当面详谈。”
“我现在中央公园,你来吧,我们在这见。”
“好,我马上就去,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