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人靠衣裳马靠鞍。我估摸着这小娘儿们说的都是反义词。不妨分析一下:人家堂堂正正的公安民警,怎会要她这个毫无姿色、见了钱比亲爹还亲的烂货?时隔不久,正赶上村里对我们这些社会青年招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治安联防队员这个职业。不为别的,就为那几套可以以假乱真的制服。我坚信,只要有了这身像警服一样的服装,我那与生俱来的癞蛤蟆形象就会大大改观。不过我也清楚,我吕朝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宠儿,在这个竞争团队里,我这个不招人待见的“癞蛤蟆”在争取这套制服方面,心里没底。
半个月的考察期到了,我对这套制服的渴望也到了辗转反侧、坐卧不宁的地步。中午回到家,继母捅我父亲一下,又对着我使个眼色,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反馈在了我卧室的穿衣镜里。父亲——驴三儿(因其姓吕,排行在三,性格像驴,故此大伙都叫他“驴三儿”)走过来说:“朝伟,是不是联防队那边没有录用你?正好,过几天你就去巧工修车行学汽修吧,我和那里的经理打好了招呼。”驴三儿的话音刚落地,我就从床上窜下来,把心中的憋屈和烦恼一股脑地向他扫射过去:“您就知道车,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您若真有本事,找马队长打声招呼。除了联防队,我哪儿也不去。”我用最后通牒式的口吻,回敬了驴爸的关怀。驴爸暴怒前的预警立刻在他脸上显现了,继母赶忙拉起他,连推带搡把他赶出了我的房间。
我就看不惯他的驴脸,如果不是他这张驴脸以及容易暴躁的驴脾气、叫驴般的风流,我妈也不会狠心抛下我悬梁自尽。我气呼呼冲出了家门,可我觉得心中的郁闷还是没有散发出来,于是我对着院里喊:“驴三儿,你不是我爸!”院子里立刻有了回应:“不削你,我就不是你老子。”继而是继母声嘶力竭的劝阻声、我同父异母小妹的哭声。说心里话,我虽然没希望穿上这身制服,但是我觉得这个单位的空气比我家清新多了!清新得让我流连忘返,清新得让我乐不思蜀。尽管下午的裁决对我来说可能是百分之百的不利,可我还是想在这个单位多待上一会儿。
下午三点钟,书记、队长、队副在几个班长的前呼后拥下来到我们中间。书记政策性的发言过后,队长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形式和政策书记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这些人听好了,”二十个人念到第十五个时,队长停顿一下说:“你们去村治安办找治保主任报到,另有录用。剩下的五个人一会儿找关副队长领制服。”我靠!真的假的?我就在这五个人之列?就在我木然不知所措之际,关队副对我喊一声:“吕朝伟,跟我去库房拉服装。”我的情绪立刻被兴奋绑架了!
终于梦想成真了,我和其他四名队员穿上新制服,戴着大檐帽,正相互欣赏着,关队副把我叫到了队长办公室。喊过报告,推门进去,我发现马队长正和两位正牌警察(社会上把我们穿这样制服的人叫冒牌警察)坐在那里用目光迎候着我。马队长用严肃的口吻对我说:“从今天开始,白天你不用上班,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上夜班,任务是便衣侦查。具体位置,注意事项,由市局的这两位同志和你交代。”听完马队这番话后,我的心情骤然间没有了方才穿制服时的得意,心里也紧张得缺氧。我站在那里等待着两位警察给我交代这次任务。
“两毛一”(我们这些小青年对两杠一星警官的俗称)站起来,拍一下我的肩膀问:“小伙子,搞对象了吗?”他的这句话竟把我问得不好意思起来,我随即红着脸摇摇头。“两毛二”则用白白的胖手指着我,笑着对马队长说:“肯定有,不然怎么会脸红?”我心中的负担被这句话拿掉了。“两毛一”随即向我介绍了案情:“我们怀疑在六里桥地区窝藏着一个倒卖毒品的团伙,而这个团伙的聚集地就在你们辖区的一个出租民房里面。但是他们交易的时间、方式等我们一无所知。所以说这些疑问得需要咱们联防队协助才能破解。小吕,你的任务是暗中侦查,把这伙人聚集在这里的时间、人数、交通工具、长相牢牢记住。我们对你的要求是隐蔽、隐蔽、再隐蔽!在没有完全摸清上述情况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两毛一”的手机响了,随着《解放军进行曲》那庄严豪迈的铃音,他站起身向“两毛二”点了一下头,就急促地走出了队长办公室,我则挠起了头皮。或许是因为我这个动作,马队长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是咱们这一方大多数村民都非常了解的人。尤其是你复杂的家庭关系,在咱们这一带也是人所共知的。所以说,在你联防队员的新身份还没有暴露之前,你蹲守在那里彻夜不归,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果你感到接受这个任务有困难,我可以立刻换人。”
马队长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想干或干不好,我得到的这个能改变我癞蛤蟆形象的机会还会失去。我刚刚穿到身上的这套制服,得给人家脱下来。想到这里,我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大声说:“请领导们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听到我的这番表态,马队长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