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聚故道
大学毕业,杨林回老家当了名水文员,工作地点在那个县最偏僻的长江故道碾子湾水文站。长江故道即长江河流改道前的旧河道。水文站周围全是茫茫芦苇,芦苇外则是连着长江的沼泽河洲。
中秋假值班第一天,站里突然走进一男一女两个青年,进门就解释说是来找秦站长的。杨林告诉他们,秦站长回家了,近几天就自己一人在站里值班。故道芦苇深处,手机没信号。他用座机打秦站长手机,可已关机。望着面前二人,杨林无奈地摇摇头。
“我叫谭苏,是特地赶到这里找秦站长打听一件事的。”男青年顿了顿,边白我介绍,边卸下肩头旅行包。见办公室靠墙角的一张桌上并排摆放着三尊石刻人头像,谭苏心里猛一怔,不觉多瞧了几眼。
杨林瞅了眼那女生,对方略显尴尬。她说她叫唐燕,是和谭苏大哥相约来到这里,共同寻找一个秘密的。
唐燕现在还是大四学生,前不久的教师节,她和几个同学去拜访一位老教授。听说她老家住长江边绣林镇,老教授忽然提及二十年前发生在长江碾子湾段的连续三起沉船事故,并称那段河道是“魔鬼弯道”。
绣林镇与碾子湾隔江相望,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是当年的遇难者,唐燕不禁悲从中来。但她没有告诉老教授自己的父亲就是三名遇难船老板之一,而是咨询老教授,碾子湾河道为何叫魔鬼弯道?
老教授显然对河道颇有研究,他说碾子湾位于长江九曲回肠之险要处,在很早的一本交通志上有一段关于碾子湾的文字。记载称解放前,遇上洪水暴涨季节,偶有过往船只被逆流漩涡扯进碾子湾。那些被恶浪掀翻的船只,最后连残骸都找不到,落水的尸首就更不必说了。众多河道专家认定,长江河流改道时,外因构造运动导致某一河段地面下沉,于是长江碾子湾段出现暗道地下河。失踪船只被卷入地下河,掩埋泥沙里,无影无踪,不足为奇。白解放以来,长江中下游河床曾发生了数次变化,河道专家也只能提出根据实际情况临时护岸防崩塌的治理建议。后来,那段弯道便有了—个可怕的名字—魔鬼弯道。
其实她父亲出事那年,唐燕不足两岁,对生前的父亲几乎没啥印象。但听老家奶奶说,父亲是做煤炭生意的,常年从宜昌上游贩运煤炭到平原地区谋生,煤船翻覆江水,人和船都消失于江流漩涡之中……她在妈妈的箱子里找到几张父亲照片,一直带在身边陪伴自己。三峡大坝截流以来,秋后的长江中下游即枯水季节,现在又听到老教授的感叹,唐燕便产生了前去碾子湾探寻父亲死因真相的念头。几番斟酌,她将那件事上了微博,希望联手另外两名船老板后人共同去寻找魔鬼弯道的秘密。
谭苏祖籍重庆,父亲曾是个煤贩子,从巫山那边用船舶贩煤到中下游的绣林镇一带销售,因生意红火,父亲便带着妻儿搬到绣林镇居住。二十年前,大坝还没截流,父亲的煤船在洪水暴涨季节覆没江中,不仅仅是他的尸体未找到,就连那艘装满煤的机船也消失得毫无踪迹。直到他上了大学,孤身一人的母亲才回到重庆老家定居。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他并未减少对父亲的思念之情,网上看到唐燕的那条微博后,谭苏一时心潮澎湃,很快联系上了她,决定齐心协力寻找父辈二十年前的秘密。
经过询问走访知情者,谭苏得知,他父亲的煤船沉没在绣林镇对面的碾子湾附近,要想打听当年的相关情况,建议他去故道水文站找秦站长探听。中秋小长假来临,他们相约一路寻到了这芦苇深处的水文站……
杨林听得心里发跳,原来二位陌生朋友就是二十年前那连续几起沉船事故当事人的后人,加上白己,三位失踪船老板的子女便到齐了,真是太巧合了!
杨林当初报考河道管理专业就是因为他父亲命丢长江的缘故,顿了顿说:“本地有许多人都知道,二十年前绣林镇有三个很出名的煤贩子,在同一年先后船沉人亡,最后连船尸都未能找到。如果真像你们刚才所言,那么我们三个正是他们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