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脸上微微发红,张口欲言,似又难于出口。
郑琛看了这番情景,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于是挥手让左右随从退下,只留师爷一人在旁,然后说道:“现己无人,有何情由但说不妨。”
杨正之子这时才半吞半吐、脸色泛红地说,新婚之夜二人进洞房后,遂行床第之欢。因是新婚燕尔,情意甚浓,虽几度合huān,意犹不尽,一直弄到天将亮之时,仍未安歇。谁想两人正弄得高兴,突然,田姑娘身子一挺,直直地向后倒去,推之不动,呼之不应。杨正之子慌了,忙下地点灯照看,只这一看,吓得他魂飞天外,原来田姑娘已直挺挺地闭过气去了。他虽然百般设法,左捏右推,可那田姑娘身子上竟渐渐地凉起来,四肢也渐觉发硬。他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对父母讲,便一跑了之,想在外面躲上几日,听听动静,寻思个好办法再回来。最近听得父亲为此事牵连入狱,将要抵罪,心中不忍,便连夜从邻县躲藏的地方赶来自首,为父脱罪。
郑琛听后,命人将杨正之子带下,然后与师爷计议。两人都觉得年轻人形貌忠厚善良,言词亦质朴实在,年轻夫妇初入洞房,欲得极欢,百般戏弄,亦乃人之常情。于是下令将杨正释放归家,收其子入狱。欲访得田姑娘下落及确认棺中老翁后再行定夺。
一连几个月过去,郑琛虽派人在大道小巷市镇乡间张贴告示,悬榜重赏,又派出多年老吏四出打探,但一直未能查得棺中老翁为谁,亦无尸亲招领,田姑娘更无下落。上司凑屡行文催促,限期完结,郑琛无可奈何,只好亲自赶到省城面见上司,请求宽延期限。
杨正出狱后,在家中歇了两月,偶然为生意上的事去了建昌。他坐了几日船,一日,来到一个叫周溪的地方。天将正午,船家拴了船,去岸边小铺买烧饼,杨正独自坐在船中闲望四周。岸边有一群洗衣的妇女,喧笑嬉闹,引起了杨正的兴致。忽然,他觉得其中有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妇女长得酷似其儿媳田姑娘。就在惊疑之间,船家买了烧饼回来,杨正便要他将船摇到那群洗衣妇旁边。船家摇将过去,杨正越看那妇女越象田姑娘。于是便叫了一声。
田姑娘抬头看见了杨正,竟然惊得录了,忙扔下手里的衣服,站起说道:“公公来了!您怎会到此?”接着她又请杨正,舍舟登岸到其家说话。
杨正吃惊过后又生疑心,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田姑娘听后,面色惨然,答道:“我是人,不是鬼,请公公到我家后再容我叙详情。”
于是杨正离船上岸,随田姑娘走了不远,便进了一间草房。草房阴暗潮湿。尽是些木匠工具。
杨正问:“你何以至此?”
田姑娘刚要回答,不觉涕泪交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亏得老天让我今午洗衣,得遇公公。可将此事述说。说过之后,我的心事便了,即便葬身鱼腹也心满意足。”
原来那天夜里,田姑娘初行男女之事,兴奋异常,一时气塞。杨正因心中恐慌,又担心天气炎热怕尸体腐臭,仓促间下棺埋葬,未及详辨田姑娘生死。后来田姑娘醒来正值夜半,不禁大声呼救。可巧这时有姓寇的叔侄二人前来盗墓,便将棺木撬开,救出田姑娘。田姑娘青春年少,时方新婚,服饰华丽,人也生得秀丽。其侄一看,禁不住心猿意马,欲占为己有。田姑娘虽百般哀求,仍不得脱身。其叔见田姑娘宛转哀告,却动了恻隐之心,坚持送田姑娘还家,并问明田姑娘所居村落。其侄一见,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趁其叔不备,一斧将其叔劈死,将尸埋入田姑娘之棺,重新埋好,然后携田姑娘逃走。此叔侄二人都是木匠,这次是到建昌去做木匠活儿途径此地。田姑娘柔顺,不敢反抗,所以随着来到建昌,暂住周溪。
杨正听了,不禁也落泪道:“儿媳不幸,遇此强暴之人,这绝非你的过错。况你不归,此案仍不能结,你夫便不得出狱。你可与我速归,不可迟延。若一迟延,怕事有反复,大为不好。”于是二人离岸登舟,掉转船头,向家乡而去。
走了两个时辰,望见岸边有个村落,杨正见天色已晚,肚中饥饿难熬,便同田姑娘上岸买些食物。正走之间,杨正偶一回头,见有一少年肩背斧锯急急赶来。杨正刚欲说话,少年已赶至田姑娘身边,拉住其手臂,要田姑娘随其回家。
田姑娘挣脱大骂道:“我过去被你劫夺,无力反抗。现今天可怜我,使我遇见公公。你死在旦夕,还敢对我施加强暴?”杨正一听,知道这个少年即是劫夺田姑娘之人,便上前扭住少年不放,与其争闹不已。这时村里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田姑娘于是向众人哭诉了事情的经过,众人也都十分气愤,当下一拥而上,帮杨正将少年绑上,送到当地县衙。
当地县衙派差人将杨正、田姑娘和少年送到星子县,郑琛立即升堂,一讯少年即服罪。郑琛于是将杨正之子当堂开释,与田姑娘重为夫妇如初。将少年判为死罪,申报上司核准。一件奇案乃得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