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贵说:“跑了。天快亮时我想眯瞪一会儿,醒来就不见人了。”
范长贵可不像刘玲,一身公安的行头吓不住他。所长不急,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昨晚从哪儿弄来的女人啊?”
“老刘头儿的闺女送来的。”范长贵吭哧着。说完,还抬起眼看了一眼刘玲,想来姑娘已经认了,只好也认了。“给你钱吧你不要,就知道不花钱的事不可靠。”
所长问:“你花了多少钱?”
“五百块。”范长贵说。
刘玲急了,冲上前去理论。“贵叔,你可得凭良心,谁见你的钱了?”
范长贵改口道:“是的,这闺女死活不要。”
一个民警忍不住笑:“这么便宜的事,咋都让你赶上了?”
所长瞪了他一眼,民警脸上的笑马上收了起来。
所长说:“范长贵,你涉嫌买卖妇女,已构成犯罪,得跟我们走一趟。”
所长让刘玲妈先回去,刘玲跟着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回到派出所,所长跟刘玲说:“刘玲同学,还得麻烦你协助我们找到贩卖你的‘柴姐’。”
“柴姐不是跑了吗?跑了去哪儿找?”刘玲嘴上不服,可是没办法,公民有协助公安调查的义务。
安顿好刘玲,所长让人接着审范长贵。
吃过中午饭,刘玲又被带到光阳县城,找柴姐的“舅舅”、“舅妈”。想不到,“舅舅”、“舅妈”一口咬定不认识刘玲,还说刘玲是神经病,乱咬人。民警也没法,什么证据也没有,又抓不住老柴,还能怎么着?
晚上,刘玲就住在公安局招待所。所长还专门从县公安局借来一个女民警,说是保护刘玲。刘玲想,保护我什么,还不是怕我跑了你们破不了案。
一大早,所长就召集人。“范长贵招了,我们得赶紧去抓那个柴姐。”
八
昨天早晨天刚刚昏昏亮,范长贵就出门了。老柴知道门上上了锁,跑不了的。不过,老柴认为自己早晚还是能跑出去的。老柴的手从背后捆住了,嘴里还塞着一块臭布,好像是擦脚布。也许不是,范长贵家里哪块布不臭?老柴感觉肚皮痒,撑起来才发现,自己白皙的肚皮上全是一层一层的银白皮屑,肯定是从范长贵身上落下的牛皮癣。老柴又想吐,胃里都吐空了,哪还能吐出来?
老柴并不急,老柴的耐心早就练出来了。凭自己在这行做了多年的经验,跑出去是早晚的事。老柴告诫自己,这种时候,越急越容易坏事,得等机会。老柴钓鱼的时候,钓友们讲了个故事。说是一个急脾气的乡下人去走亲戚,带了一麻篮馓子。下雪刚晴,地上滑,麻篮里又装得满,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儿摔倒,馓子也晃掉了几小把。眼看就到了亲戚家了,那人又滑了一下,麻篮随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才稳下来,还是晃掉了两小把馓子。那人的气却越积越多,也不捡了,干脆把整个麻篮摔到地上。不解气,又上去用脚跺了几下,将一麻篮馓子全部踩碎才罢。
这样的人肯定干不了钓鱼的活,更不用说钓人了。眼看就成功在望了,却自暴自弃起来。
老柴不解的是,自己怎么反被到手的“货”当成“货”给卖掉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以后,还咋在圈里混?
老柴的脑子乱成一团糟,一会儿想刘玲——还不知道人家叫不叫刘玲哩,一会儿又思谋着怎么逃出去。刘玲在干什么呢?钓下一个目标?或者是挣罢钱也去悠闲地钓鱼了?老柴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怀疑刘玲是人贩子,要是刘玲不是人贩子,那老柴就太丢面子了。老柴想来想去,刘玲报案的可能性小,是个人贩子都怕跟公安打交道。老柴甚至还想着,出去后一定得拜刘玲为师。干了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过这样的高手。
没过多久,范长贵带了两个人进来,给老柴松了绑,嘴上的臭布却没有取下来。范长贵跟“舅舅”“舅妈”一样,也是二道贩子,但是,他跟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所以彼此并不认识。
他们也不避人,给了范长贵一摞钱。老柴目测了一下厚度,判定有一万块。老柴心想,刘玲从贵叔手里得到的也不会少了。自己还值这么多钱,老柴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老柴烦恼的是,自己也钓了不少鱼,怎么就没有上过万呢?
老柴知道晚上还会有一番折腾,买她的人肯定也是饿了很久。老柴盼着快点儿离开,再折腾也比跟这个身上到处都是牛皮癣和腥臭味的男人让她好受些。老柴这才明白,并不是随便把一对男女绑在一起就能成就一段婚姻。跟贵叔这样的人,日子再久也难生情。
车子一开出村子,车上的女人就说:“妹子,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是花了钱的,你男人长得周正着哩,好好过日子吧,改天生了孩子就好了,家就有根了。”老柴想笑,要是自己做了二道人贩子是不是也这样哄人家?自始至终老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像是演员在体验生活。
车子快钻入另一座村子时,老柴远远看到一辆警车。老柴低下头,催促司机开快点儿。老柴比他们更害怕撞上警察,老柴宁愿给人家当两回媳妇也不愿被警察抓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