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也调到了西安,做了被服厂的厂长。在来领被服的各单位名单中,他发现医院的代表是曾经的未婚妻,便特地打扮了一下,剪头发,刮胡子,换衬衫,等了一天,也不见她的身影——她后来说,听说主管此事的人是他,特地找人换的班,“已然如此,何必再见?”
1995年,他们终于领了结婚证,成为小圈子里轰动一时的新闻。
他辗转得知她的老伴去世,便寻到她家。开门时,两人都有些错愕,头发都白了,只有轮廓还在,依稀旧情在。
落座,相对,他搓搓手。
他后来娶了远房表妹,有一儿一女,已相继成家。表妹因肺癌撒手人寰,这几年,一个人生活的苦,他清楚。
“我还能陪你十年。”他本意是去安慰她,谁知见面就变成求婚。而此刻,她沉默,沉默是因为没有理由拒绝,她只有踌躇和难以言说的羞怯:“我老了……”
他们用了些时间说服子女、做决定;一旦决定,第二天,就去了民政局,近四十年没说过一句话,心意却出奇地一致:“怕夜长梦多,当年就差这张证。”
他是带着结婚证走的。
生命最后的十年,他和她在一起。
他快不行时,他让他的女儿把他接回老家。那段日子,他们书信往来,仿佛回到了当初异地恋时。他的外孙是信使,收到信,便跑去医院,取笑躺在病榻上的他:“姥爷,你的情书来了。”
最后她的外孙代表她,参加了他的葬礼。
花圈上挂着姥姥亲笔写的挽联,落款“老妻”。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故事,唏嘘间,看到她的外孙拿出结婚证,遗体告别时,将这对结婚证塞到他的衬衫口袋里。她的外孙发言:“姥姥说,当年就差这张证。”
2015年,在家宴上,堂妹和我提起这件事。
堂妹夫即是她的外孙,清明节将至,他们要陪姥姥去给两个姥爷上坟。
她也在席间。我追根问底,问出当年结婚证的事。
“姥姥,我能写写您吗?”我问。
她只剩稀疏白发,满额沟壑,耳朵已经听不太清。听不清周围人传说的关于她和他的,命运、造化、缘分的事。一个过程中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辜负任何人,迟到,近乎圆满的爱情故事。
“她会哭的。”她的孩子们点着头,异口同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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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第16期第71页智趣答案:
=1 =3 =6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