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我是苏显的暗卫,每晚我在房顶上吹冷风,他在殿里睡大觉;我也是他的妃子,出行我坐他腿上挡刺客,他在我身后看风景。陛下你咋不上天呢?还有!你的手往哪里摸?
第一章
我甫一从陈美人的宫中出来,就看见苏显身边的太监总管归公公立在树荫下,瞧着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陛下龙兴大起,想要射箭玩儿,特意让奴才来请娘娘过去相陪。”
我扭了扭手腕,淡笑着点头:“劳烦公公带路了。”
御花园后边儿有一方空地,周遭柳绿花红,春风起,拂过御河,凉意袭人,确实是个活动的好去处。
此刻,不远处正站着一人,玄色的锦袍衬得他身材挺拔,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龙纹,在午后的日头下闪闪发光。他动手将那牛角弓拉满,长箭“咻”地射出,直中靶心。
“陛下好箭法!”归公公适时称赞道。苏显侧首,黑若曜石的凤眸扫到我身上,却是不发一语。
在苏显身边许久,我大致能猜出来他这个表情的意思:求表扬。
于是,我敛袖垂首,十分真诚地道了一句:“陛下箭法超绝,臣妾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显满意地笑了笑,自我身上收回目光:“朕一人玩儿无聊得很,林妃和朕比试比试如何?”
我态度更加恭顺:“陛下开心就好。”
“若是朕赢了,林妃要答应朕一件事儿,不能反抗。你呢,想要朕做什么?”苏显转着那牛角弓,黑眸灿若星辰,不知为何我竟看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为了让苏显玩得尽兴,御花园早早被清了场,四下无人。我眨眨眼,道:“陛下若是输了,就围着御花园跑十圈吧!”
跑步多好,强身健体,利国利民!
苏显眸中的光亮瞬间暗了暗,他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知道是哪句话让他不悦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如是而已。
“林妃还在磨蹭什么?”那厢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打了个寒战,而后跟着过去了。
苏显先行,一连三箭皆是中了靶心。他自幼身子弱,成年前连弓都拉不开,现下出息成这样,明显是下了功夫的。
他将手中弓递过来,微微挑着眉头看我:“就用朕这把弓吧!只是这弓重,不晓得林妃可拉得开?”
弓上还有他留下的余热,我也不免觉得掌心有些暖意。我在他胸有成竹的目光中拉开弓,箭矢劈开之前留在靶心的箭身,稳稳地钉在靶上面。
空气瞬间凝滞,归公公怕龙颜大怒殃及自身,先一步溜到御花园外。
苏显脸色黑成锅底:“你是不是女人?”
“臣妾确实是女的,进宫伊始,验身的嬷嬷都查过的,皇上不信可以查一查。”
苏显:“……”
君子一诺千金,更何况是陛下开的金口。不多时,我坐在御河边的草地上,自怀里摸出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着苏显迈开大长腿跑步的身影。
春日正好,柳絮翻飞桃花笑,我的心情跟着舒畅起来,忍不住弯了眉眼。
苏显可谓是骄奢淫逸帝王中的典型,太缺乏锻炼,十圈下来脸色涨红。我拍了拍落满衣裙的瓜子皮,在他停下来前过去。苏显腿发软,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热气喷洒在我的耳根,一股酥麻感蹿进心尖。
我轻咳一声,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要不,臣妾背您回去?”
苏显身子明显一僵,继而猛地退开,恼羞成怒地咬牙道:“你别碰朕!”
我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随后摸了摸脸–平滑细腻的右侧脸颊上,却有一道半寸来长的疤痕,摸着硌手得很。
我瞬间了悟他这突如其来的厌恶情绪,愧疚地请罪道:“不好意思陛下,丑到你是臣妾的错。”
苏显:“……”
第二章
自御花园回来后,苏显的圣旨就传遍了内宫,大致内容是:林妃出言不逊,将其贬为婕妤,月俸扣光。
消息一经传开,宫中的许多妃嫔都来看我。不管她们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还是出于其他心理,都让我感到了久违的人性温暖。
其实,位分高低对我压根没有影响,这个我清楚,苏显比我更加清楚。但是,他还是这么干了,以表达自己的愤怒。我觉得,他若是把这闲工夫放到朝政上,一定是一代明君。
这般迎来送往之后,已过黄昏,夜幕悄然降临。
我同贴身宫女浅浅说我去睡了,便进了寝殿,而后取出藏在床榻暗格里的夜行衣。不一会儿后,一道黑影自窗户翻出,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暗夜之中。
我一路轻车熟路地往苏显的太和殿去,门前提着一盏宫灯的归公公瞧见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脚尖一点飞身而上,伏着身子隐到房顶上。
这个时节的晚上没有虫鸣没有蛙叫,要是像现在这样雾霭沉沉,连颗星子都看不到的话,那可真是无聊到要命。
我轻轻移开一片琉璃瓦往里看去,只见苏显着中衣靠在窗户旁,正捧着一本书做沉思状,瞧着模样十分认真。
自窗缝溜进来的光搅动着灯火,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我也是这般躲在房上。那时的苏显摆着一张严肃脸,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太傅教授的课业,练得手腕颤抖,鼻尖沁出汗珠也不停歇……
我正回忆着,脊背却骤然一凉。我收回思绪一瞧,果然正对上苏显探过来的目光。
我掀开遮脸布,表明我不是刺客。苏显眯着眼,突地扬声吩咐道:“老归,去把王美人给朕找来!”
王美人刚入宫,生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饶是我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生怜惜,更别说苏显了。
只见寝殿中搭了一张几案,上头摆着珍馐佳酿。苏显就着王美人手中的酒杯喝着酒,衣襟被扯得半开,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
我心里莫名抽痛,默默别开眼,却又忍不住犯贱地再看回去。
不仅我这样,苏显也像是眼睛抽筋了一般,一边和王美人柔情蜜意,一边还分神抬头看我。我眼睁睁看着他眸中的清明渐渐被酒意熏染不见,最后蒙上一层薄雾。
恰在此时,一道寒光映入眼帘。我心跳一顿,破开瓦砾蹿进去,一脚踢开了王美人手中刺向苏显的匕首。
王美人自知敌不过,第一时间咬破牙中藏着的毒药自尽了。
睨了一眼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苏显,我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还好没事儿。
我叫归公公带人进来收拾一下,而后转身要回房上去,手却突然被苏显拽住了。我扯了扯,他却拉得更紧了。
归公公见状,对我道:“陛下大醉,娘娘做事细致,留下照顾陛下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不禁腹诽:我做事细致?归公公,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在屋中可比在房顶要更容易保护陛下,娘娘,您说是不是?”
我还在犹豫,手被大力拉过,我跟着跌了一下,嘴刚好撞上了苏显不遮一物的胸前,有些尖的虎牙在其上瞬间留了牙印。
许是被咬疼了,苏显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神情迷茫地看了我良久,随后眼角舒展开,伸出手紧紧把我箍在怀里。
他唇边漾出我从未见过的明亮笑容:“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我移开视线,铜镜中我脸上的疤痕狰狞,瞧着触目惊心。我抿抿唇,神志清明开来。
苏显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他合该是把我当成他哪个喜欢的妃子了吧!
第三章
我叫林皎兮,明面上是苏显的妃子,实则是护他的暗卫。
我十五岁学成到苏显身边,此后的五年,我都是藏在暗处保护他,直到年初,先帝驾崩前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苏显的妃子。先帝说,有了这个身份之后,白日也可掩人耳目护着苏显了。
没错,先帝就是这么个物尽其用的好皇帝。
我入后宫那一日还是冬日,冷冽的寒风将窗纸吹得呼呼作响。红烛掩映之下,苏显盯着我脸上的那道疤,一些我看不懂的别样情绪在眼中纷纷闪过。
“陛下睡吧,臣妾来守着。”言罢,我伸手扯下脑袋上的那些金钗、玉簪,褪下喜袍,换上夜行衣,跳到太和宫房檐上。
大婚之夜,我在房顶上枯坐,吹了一夜的寒风。
自那时起,我在他上朝时睡觉,待他下了朝以一个嫔妃的身份去关心他,到了晚上便如往常那般去守卫。
折腾了一夜后,我回到自己的栖霞殿,一头栽在床榻上。这一觉睡得昏沉,导致我醒来时看见床边支着胳膊看我的苏显,以为自己眼花了。
“陛下?”
他上下打量着我,撇嘴嫌弃道:“睡得像猪一样,就你这般,怎么护朕的安全?”
“以命相护,万死不辞!”我一个激灵坐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喊着暗卫的口号。
苏显额角青筋一跳,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半晌后才道:“赶快换衣裳出来。”
我穿衣梳洗后跟着苏显上了龙辇,这才注意到苏显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袖口绣着月牙状的花纹,样式……居然和我的夜行衣一样!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如擂鼓,我不自觉地就想离他远一点儿来平复一下情绪。我默默靠到一侧,刚不过几秒苏显就跟着贴了过来。
“这样,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刺客冲到轿辇中想要刺杀朕,你也好马上救朕。”
我无言以对,只觉肩膀一沉,便见苏显脑袋搭在我肩上往外打量着。他道:“这里四面都是高墙,刺客倒不会冲进来,但趴在墙上拿着弓弩伏击朕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很想告诉他,光天化日之下,是不会有脑子有坑的刺客跑来行刺的。
还没等我措辞开口,我身子一轻,便落入了苏显的怀抱中。我呼吸一滞间,苏显把头贴在我的背上,双手环住我的腰,笑着道:“你挡在朕前面,这样,箭射过来朕就能趁机跑了。”
虽说这话并不好听,但怀抱的温暖足以扯平。我放松僵住的脊背,轻轻合上眼,任由他去了。
龙辇停在皇宫北门前的蹴鞠场前,我们甫一下辇,就有人迎了上来:“皇兄说衣裳穿着不舒服,回去换,可怎的还是穿了之前的那身?”
来人是苏显的弟弟,淮王苏兴安。
苏显瞟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喜欢这衣裳的样式,便让尚衣局做了几套一样的。淮王年纪轻轻的,眼神儿怎的还不好了?”
淮王悻悻地笑了笑,不再作声。
说实话,我顶着皇妃和暗卫双重身份,着实心累。我要根据在场人的身份和数量,随时切换我的模式,做出恰当的反应,这样才能不让人发觉出异样。
俗称,精分。
是以,当苏显兄弟两个说话之际,耳力颇好的我就听见什么东西破空直奔向我的方向而来。
我瞬间做出判断后没有移开,任由那飞出来的球砸得我脑子一蒙,霎时间,我只觉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
“林皎兮,你怎么样?你说话啊!”肩膀被人摇晃如摇骰子,我甩了甩头,道:“没事儿,臣妾脑袋硬得很。”
那不小心把球踢出来的侍卫慌忙跪下请罪,苏显面色铁青,浑身戾气汹涌,回过身一脚踹到他肩膀上:“你是活腻歪了?”
看着他的举动,我心中莫名感到慌乱。
他那么紧张,那么生气,是因为我受了伤害,还是单纯地不想他的妃子在人前出丑?
不过,很快我便有了答案。
第四章
“咝–”我疼得直吸气,哀求着看向苏显,“不敢劳烦陛下,臣妾自己来吧!”
“你是觉得,朕连擦药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
在他的横眉冷目下,我只能默默忍着。
方才苏显撇下众人带着我回太和宫后,我对着铜镜才发现我额上一片红肿。我本来就丑,这下更难看了。
苏显亲自给我上药,我心里不安得厉害,他倒也真没辜负我的预感。我估摸着今日过后,我这额上的伤口会烂掉吧!
他上完药后又帮我包扎,几乎把整卷纱布都用了,厚厚一层围在额上,看起来特别像西域那边过来的人。
“这样,即使你不小心碰到额头,也碰不到伤口了。”
我违心地称赞道:“陛下真是好有远见,好有危机意识。”随后,我装模作样地看着一晃又黑下来的天,惊诧地“呀”了一声,而后道,“到时辰了,臣妾去房顶上守着了。”
“朕跟你一道去。”
我脚步顿住:“啊?”
苏显挑眉道:“你有意见?”
我摇头如摇拨浪鼓,我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子,建议道:“上边凉,陛下要不要加件衣裳,或者裹条被子?”
苏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道:“朕身强体壮,怎么会连你个小女子都比不过?少废话,前头带路!”
今夜圆月皎洁,我和苏显穿着一样的衣裳,以一样的姿势躺在琉璃瓦上,仰头看着同一片天。
许是风太温柔,苏显的话听在耳里也比平日里柔和许多:“你平时的夜晚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暗卫的工作性质使然,我注定要孤独地活在黑暗里。
忽而,我手间一暖,我侧过头,发现苏显未看我,手却不动声色地收紧了。
“朕手有点儿凉,拿你的手来暖暖。”
他手这么热还说冷,这谎话可真是好笑,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犹记得这夜的最后,睡了一晚上硬瓦片的苏显,僵着腰被归公公搀着去上朝了,之后,苏显这个战五渣就因寒风入体病倒了。
我奉旨去侍疾。苏显发烧,烧得脸颊通红,我不曾想到,病中的苏显比平日里更加难缠。
“朕不要吃药,太苦!”
“朕不要盖这床被子,太丑!”
“朕不要自己一个人睡,太无聊!”
……
别的都好说,就是最后一条比较难以满足。归公公满怀希冀地看着我,我再看看殿中–太医,男的;归公公领衔的太监们,不男不女。嗯,貌似只有我一人合适。
我只好认命地点头:“我来伺候陛下,你们都出去吧!”
我和衣和苏显相对着躺在龙塌之上。他吃完药后退了烧,脸色却还带着一点儿潮红,闭着眼的模样,在柔和的月光中十分耀眼。
“怎么不唱了?”
那双眼不知何时睁开,带着怒气瞪着我,但蕴了些许病中的朦胧,一点儿杀伤力也没有。
方才他让我唱支曲子哄他入睡,我低低地唱了一首我不知曾在何处听到的歌谣,唱着唱着眼睛就瞄到他脸上,不免分了神。
当然,这种丢人的事情是不能和他说的,是以,我压低声音道:“臣妾嗓子干,唱不出来了。”
苏显回过身,长臂一伸拿起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茶杯。我暗叹了一声,正欲伸手去接,他手却一个转弯,将茶水尽数灌进了自己嘴里。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下一秒,他俯下身衔住我的唇。微凉的茶水有些苦涩,落入喉舌却觉甘甜。我继续呆若木鸡,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了一般。
半晌后,他松开温热的唇瓣,移到我耳畔,轻轻蹭着耳下那块软肉。他声音比平日里哑上些许,低低地道了一句:“嗓子还干吗?”
我慌乱地应了一声:“不……不干了。”
他轻轻笑了笑,我只觉耳垂一疼,随即被放开。苏显打了个哈欠,而后道:“不干就好,那就继续唱吧,朕睡了。”
我:“……”
“你方才唱的好像是羌族那边的曲子,太低沉,换首欢快些的。”他说罢合上眼,一副真的要入睡的模样。
我:“……”
第五章
隔日我醒来后,苏显已经去上朝了。望着明晃晃的大太阳,我竟有种再世为人之感。
我有多少年没在夜里睡得这么好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习惯在苏显上朝时睡觉,今日注定睡不着,便带着浅浅出去逛逛。
距离之前王美人在太和宫行刺那夜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但她的身份是假造的,我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让以保护苏显、拔除隐患为己任的我有些惆怅。
绕过御河时,自凉亭中飘出一阵悠扬的笛声,轻轻柔柔,却又清扬肆意。半晌后,曲停,淮王对着我施了一礼,道:“林婕妤别来无恙。”
我诚心实意地赞道:“淮王的笛子吹得真好,不负‘笛子王’的美誉。”
苏兴安摩挲着笛子,道:“林婕妤过誉了。本王倒是听说林婕妤擅长唱羌族的曲子。只不过,林婕妤出身江南,却会唱羌族的曲子,这着实让本王费解。”
日头渐暖,我却觉脊背生寒。
“你什么意思?”
待我别过苏兴安后,归公公传话来说陛下跟几位大臣有要事商议,不必我去陪着了。
我点点头,脑子里却全是方才苏兴安那看穿一切的表情,十分不舒服。
入夜后,我照例去太和宫守卫,翻上房顶后却见苏显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陛下还是回去吧!你忘了上次你过来,然后得了风寒?这回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好……”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可苏显像是没听见一样。
我凑近他唤了一声:“陛下?”
离得近了我才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他忽而转过头,欺身看着我:“朕一直觉得你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压根不上心的样子,可今日见你和淮王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朕发现,朕的认知许是错了。”
我有些发懵,迅速抓住了重点:“臣妾见淮王的时候,陛下在一旁偷窥了?”
苏显眸中的凛冽之色一僵,嘴张了合,合了张,被我不按章法说的话打乱了节奏。
我善解人意地帮他把话转回去:“陛下为何要生气?臣妾皇妃的身份本就是假的。臣妾对谁如何态度都不要紧,只要对陛下效忠不就好了?”
我倏然觉得脖子一紧,苏显那铁青着脸的模样让我觉得下一秒他就要下手掐死我。
可,今夜不走章法的明显不只是我一人–苏显握着我脖子的手一松,改成抓住我的手臂。一瞬间,我只觉天翻地覆,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月上中天,周遭静谧,苏显的冷笑让我忍不住心头一刺:“假的?呵呵,那朕就让它变成真的!”
“刺啦”一声,我胸前衣襟应声裂开。我慌乱地挣扎,他狂野地镇压。这般作死的结果就是,琉璃瓦被我俩踹得“噼里啪啦”地往地下掉。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太和宫的侍卫。
苏显和我都是一愣,而接下来的一幕,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
侍卫都想抓刺客立功,于是,无数侍卫蜂拥而至,饶是宫殿房顶那般牢固也难以支撑。
“轰”的一声,随着房顶塌陷,我们成群的人跟着掉了下去。伤倒是没伤到,只是……
侍卫们从瓦砾中把我和苏显刨出来时,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苏显轻咳一声,解释道:“朕和林婕妤想换个地方说话,不承想会这样。看来,下次还是在寝殿里的好。”
侍卫们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让我风中凌乱。陛下,你闭嘴好吗?
第六章
自那晚苏显的寝殿房顶塌了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他让归公公传话说给我放假,让我不必再守着了。为了防止我偷偷过去,他还专门派了几个女护卫轮流看着我,连出恭都要跟着。
我无聊到数着手指头玩儿,这般数了三日之后,慈宁宫传旨说太后让我过去请安。
总算是能出去一趟了,我欣喜若狂,觉得太后委实是个好人啊!
自栖霞殿往慈宁宫去的路上,我走得太快,不想拐个弯儿的工夫便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奴才有罪!”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眼生得很。我手紧握成拳,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无事,下次小心点儿。”
我刚踏进慈宁宫的宫门,便看见背对着我而坐和太后说话的苏显。我怔了怔,随后走过去行礼。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快坐,哀家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我干笑着说:“臣妾有罪。”
自我进来后,苏显便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喝着茶,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我有些不安。
太后的视线在我和苏显间来回移动着,随后,她推着一碗杏仁露过来:“哀家记得你喜欢吃甜的,这是小厨房新做的,你尝尝看。”
身边有一座冰山坐镇,我没有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拂了太后的好意,伸手正要接过,却不想太后手一抖,那碗杏仁露浇了我一身。
“哎呀!哀家真是老了,连东西都拿不好了。仙仙,快带着林婕妤到后头换身干净衣裳。”
我刚想说“太后,不必麻烦了”,就被仙仙推搡着进了里间的宫殿里。
我换完衣裳从雕花屏风后出来,只见原本在殿中等着的仙仙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进来的苏显。
他看着我喉头一滚,我默默将衣襟往上再拉一拉。
这衣裳是粉色的轻纱所裁,胸口处绣了一朵牡丹花,看着是好看,就是太露、太透了。
顶着苏显灼热的视线,我往门口走,却怎么也推不开门。
“别挣扎了,那门自外头被锁上了。”
“啊?”
再回头看着这大殿–纱幔飘荡,狻猊炉鼎中青烟缭绕,我与苏显,孤男寡女,女的还穿着这么一套穿与不穿都无甚差别的衣裳。
这分明就是话本子里常写的,书生和俏寡妇私会的绝佳地点。
事实证明,这比喻确实很贴切,因为,下一秒,我明显察觉到一股热流自小腹翻滚着席卷全身。而我面前的苏显眸中猩红,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副想把我拆吃入腹的模样。
那香八成是催情的,太后为了儿孙满堂也是拼了。
只是,我不明白,太后放着后宫那么多莺莺燕燕不管,非要撮合我和苏显是几个意思?爱护残障人士?
理智逐渐不在,我只觉身下一轻,随之陷入层层叠叠的棉絮之中。
苏显额上的热汗滴在我的脸上,顺着往下滑。他轻轻含住我的唇瓣,辗转缠绵,大手仿佛带着电,沿着颈项寸寸下移。
双唇堪堪分开之际,我心跳如擂鼓,苏显继而移到我的右侧脸颊边。我猛地移开头:“很丑!”
“不丑。”他随着凑过来,有些虔诚地吻上那道疤,“朕不觉得丑。”
热浪翻滚,红绡帐暖。
我无力地环上他的腰身,像是一只飞蛾,明明知道火光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扑上去。
我知晓,我没有推开他不是那香所致,而是心之所向。
第七章
隔日晨起时,苏显悔不当初地叹了一口气,说:“朕当时该反抗的,奈何那香太厉害了。不过木已成舟,朕吃点儿亏也只能认了。”他说着,俯身亲了亲我的额角,随后去上朝了,那脚步欢快得隐隐有种要飞起来的架势,半分看不出他所说的勉强。
之后的几日里,我们之间的相处是少见的圆融和谐,
苏显再不招其他嫔妃,下了朝就命人带着奏折直接往我这里来。我看话本,他批折子,偶尔四目相对,他皆是眸中带笑。
夜里,我们翻云覆雨,相拥而眠。
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四月十七,苏显生辰这日。陛下过生辰,宫中自是要大操大办。
我换上吉服坐在铜镜前,浅浅为我上妆。层层胭脂扑上去,那脸颊上的疤痕淡了许多。
突然,浅浅福身往后退了退,而后镜中出现苏显着龙袍的身影。他摸着我披散在身后的墨发,用手拢起,竟是要亲手为我绾发髻。
从镜中,我看着他拧着眉头,一次又一次地拢起,头发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松散开,直到最后他不耐烦了,气急败坏地指着一旁的浅浅道:“你来示范一次,朕就不信连个发髻都绾不好!”
我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苏显哼了哼,我估计若是旁边有刀,他会气急败坏地把我的头发剃光。
……
最后,我顶着一个简单至极的发髻,跟着苏显一道赴宴。
席间,丝竹声环绕,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苏兴安坐在下首的位置,遥遥对我举起杯。我摩挲着杯口,半晌后终是依样举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苏显喝得半醉,回太和宫的一路上都在笑。
归公公送上醒酒汤,苏显喝了后清醒不少,却不依不饶地趴在我身上:“朕过生辰,你就没什么礼物要送?”
“其实,臣妾备了礼物的。”
我自窗户下取出一坛酒并两个白瓷酒杯回来,道:“这是臣妾入宫时埋在栖霞宫的梨花白,不过,陛下刚才在席上喝的是宫中的美酒,臣妾就没好意思往外拿。”
“就送一坛酒,可真小气!”他嘴上虽这么说,却仍旧接了我递过去的杯子。
梨花白不烈,但我酒量向来不好,才喝几杯就有些醉了。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我转过头,以苏显的明眸为镜,见自己的笑容竟然也能称得上明艳动人。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兀自出声道:“陛下大概已经知晓,我是羌族人。”
苏显默然不语,我继续笑着道:“其实,我初次见陛下,是在我成为暗卫的三年前。我自小没了父母,沦为奴隶,被人欺凌到遍体鳞伤,甚至被主家的小少爷拿着小刀划花了一张脸。我那时常常在想,为何同样是人,我要经受这些磨难,生不如死地活着?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大梁的铁骑踏破羌族都城的大门。我跟着主家一道逃了出去,在郊外的破庙中落脚。
那庙中的乞丐见色起意,伸手撕扯着我的衣衫,任由我怎么挣扎怎么呼救,都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我绝望地咬着牙根,打算就这么一了百了。恰是这时,身上的人被人一脚踹翻,门口赫然出现一人,逆着光走到我的身边:“连小姑娘都欺负,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那是少时的苏显。先帝为了锻炼他的胆识和身骨,派暗卫相护他随军而来,路过破庙时,他将我救了出来。我看着那立在苏显身侧的暗卫,想着,若是以后我能成为暗卫,是否就可以不再被人欺辱,甚至像那个大哥哥一样有机会护着他?
这个念头扎根在心,我便孤身一人辗转上京,历经层层选拔,终是达成夙愿。我终于得以护在苏显的身前,就像多年前他救我一命,护我周全一样。
第八章
一段过往自我口中说出,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大概懂得,我之所以受尽磨难,是因为已经用了一生的运气去遇见你。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你却嫌弃我,那我该多伤心!”
宁静的深夜喊杀声骤起,兵器相交声、嘶吼声不绝于耳。苏兴安按照计划逼宫,却遇上有备而来的龙虎卫。这一场精心策划,他终究是要败了。
苏兴安知晓我是羌族人,是被苏显少时带人灭了国的羌族人。他算准了捅破我的身份后,我就会为他所用,就和同是羌族人,换了身份入宫的王美人一样。
小太监撞了我之后,暗中往我手心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苏显生辰之日,守卫定然松懈,我只消在这日将毒药喂与苏显喝下,便万事可成。
可苏兴安只知我是苏显的妃,却不知我是他的暗卫。我早早让人通知龙虎卫做好准备,待到苏兴安攻上来时一举将其擒获,到时人赃并获,他便百口莫辩。
而让苏兴安放心逼宫的暗号,就是他的人亲眼看着苏显喝下那杯毒酒。
……
我神志逐渐模糊,杯子自手中滑落,碎裂成几瓣。
苏显瞪大了眼睛,热泪大滴大滴地滚下来:“林皎兮!你换了杯子是不是?!林皎兮,你敢死!你装模作样瞒了我这么久,我不许你死!”
我眼前越来越黑,唇边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我一早就知道,我和苏显可以生同衾,但绝不可能死同穴。因为,我一定会死在他前面,为了护他而死。
这是我做暗卫的宿命,亦是我爱他的宿命。
我以性命换苏显长乐无忧,倒也值了。
大楚元顺十三年,淮王苏兴安犯上作乱被擒,被圈禁白马寺中。同年夏至,婕妤沈氏身怀龙裔,册封为皇后。
我没死成。
苏兴安被镇压后的隔日一早我就醒了,苏显扑了上来,抱着我的脖子就开始啃。一瞬间我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做了个春梦。
直到锁骨一阵刺痛,我“咝”了一声才晓得这不是梦,我确实还活着。可,我不是喝了那杯毒酒吗?
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苏显爬上来望进我的眼:“就许你换杯子,不许我换药了?”
原来,苏显早就知晓我和苏兴安有所接触。
我到慈宁宫那日,太后故意往我身上倒杏仁露,然后让我去换衣裳。她本以为我会把那包药放进被褪下的那身衣裙里,却不想我怕经人手后被发现,就继续随身带着了。
仙仙没找到那包药,于是,苏显便闪亮登场,和我发生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当然,参与这种事情是不穿衣服的。
那被扔在地上的衣裳中藏着的药,便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蒙汗药。
“朕就想赌这一局。若是你把加了料的酒留给我,那我就把真正的毒药吃了,到时候失去朕这么好的归宿,你肯定会后悔得去撞墙!”苏显语调轻快,故意把那么沉重的事情说得像是游戏一场似的。
我大着胆子掐着他的腰,笑着看他五官扭曲在一起:“陛下演技真是碾压众人!在看见我喝了‘毒酒’之后,陛下心里一定乐坏了吧!”
我可没忘了他肝胆俱裂的模样,最后眼睛里滚落的泪更是神来之笔。
“不这样,怎能把你的心里话逼出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总是使小性子、乱发脾气的人终是长成了一代帝王。他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握在掌中,早就不必让我再相护。
也好,我就安安心心做他身下的小妖精吧!
我探出手臂勾住苏显的脖子,而后轻轻吻上了他的薄唇。
番外
苏显见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暗卫的容貌纯粹是个意外。
那一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听见呼噜声自房顶传来,吵得他更加难以入眠。
他披着外衣爬上房顶,见月光下才十五岁的女子仰面朝天,睡得昏沉。她脸颊边一道红痕触目惊心,让他一下想起数年前在羌族边陲遇到的那个眼底清澈、泪水涟涟的小姑娘。
他放弃了去父皇面前告状的念头,鬼使神差地褪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她明明比他还要小一岁,该是累到了极点,才能睡成这样吧!他想。
自那之后,他总会比平日里晚睡。有时听见呼噜声,他便偷偷爬上去,为她盖一件衣裳。经年累月,不知不觉间,他就失了一颗心。
先帝临薨逝前,苏显目光坚定地开口道:“儿臣想要林皎兮!”
不是暗卫,不是隐在暗处的人,而是他的妻,他喜欢的人。
先帝也不是顽固之人:“这天下都是你的了,更何况是一个女子。你喜欢就留下吧!”
这个他知晓,但他更知晓,林皎兮少时受尽磨难,那颗心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苏显徐徐图之,让她慢慢接受自己的存在。他用尽了手段,装疯卖傻,怒刷存在感,软的硬的招数都使了个遍,可她像是永远都在状况外,不接受,不反抗,这一度让他很崩溃。
直到他破釜沉舟使出大杀招,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哭着和他说自己的心意时,他才懂得一件事儿–
她早就喜欢他,并不会因他的攻势而做出改变。
因为,那本就是她爱他的状态,只是他一直不懂罢了。
……
不过,好在最后,这一份命中注定的深情,他们终究都未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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