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忙的,既要训练警犬,又要时不时出任务,还要耍各种花招撩同单位的前夫,无奈前夫十分高冷,躲她,嫌弃她,嘲笑她,还误会她偷亲他……那没办法了,她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把罪名坐实喽!
一
程宥实在想不到,他会跟许优优在同一个单位共事。
当他西装革履与身穿警服,短发干净利落的许优优在过道狭路相逢,许优优伸出魔掌拍了他的屁股,笑呵呵地走开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跟许优优一个单位?
程宥拍着脑门迈开笔直修长的腿,懊恼自己选单位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这一点。
助理小牛瞧出端倪,好奇地问:“博士,你们认识?”
“我们结过婚。”他眼瞳湛黑如墨,眉长鼻直,薄唇棱角分明,五官生得纯粹又清雅,下巴线条水般流畅。即便语气不善,说起话来唇线依然性感极了。
小牛捂住嘴巴,原来花见花开的万人迷程博士竟然有过婚姻!他瞬间联想出一段孽缘,最终在程宥恶狠狠的目光中捺住八卦的心,什么也没问。
许优优是警犬训练基地的训导员,程宥是基地特聘的犬类行为学和心理学专家。
程宥在大会上做完自我介绍,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许优优用双手比了颗心,朝他吹过来。掌声雷鸣之中,他仿佛能听见她“呼”的吹气声,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果然……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女人……
开完会,参观完基地,程宥和助理做了会儿准备工作,已经十一点多了。小牛伸了个懒腰,说:“博士,去吃饭吧。”
“我不去了,你给我随便带点儿。”全基地人共用一个食堂,他可半点儿都不想碰见许优优。
办公室旁边是台球室,百无聊赖,他就过去打一会儿。
脚步声响起,他以为是小牛,却见许优优笑嘻嘻地跳进来,手里拎着个饭盒。
“程博士,好久不见!不去吃饭,躲这儿打球呢?”
“谁躲了?”程宥蹙额,一杆打下去,球顺利入洞。
“不错嘛!”许优优眼睛转了转,“我也试试。”
右脚蹬直,左脚弯曲,她弯腰抬臀,刻意凸显曲线,摆好手架,开始试杆,一面展示身材一面展示球技。
她本就不是那种丰满型的,高高瘦瘦的身体裹在警服里,实在没什么看头。
程宥十分不留情面,推她一把:“你挡道儿了,我最后一个球了。”
“……”许优优顺了顺气,“那你打完这最后一个球,我们玩一局。老规矩,输的人请吃饭。”
“不玩。”
许优优瘪嘴:“一点没变啊。”
三年不见,他还是冷淡得要命。
三年前,她对他死缠烂打,他绝不就范。因为经济不景气,公司经营较困难,程许两家决定联姻,程宥被迫跟她结了婚。哪知道婚礼当天,许优优家就破了产。联姻没了用,程宥立马和她离了婚,马不停蹄地去国外留学了。
程宥嫌弃地看她一眼:“你也没变,哦不,头发更难看了,离我的审美不只差了十万八千里。”言外之意是,三年前我看不上你,现在更看不上你。
“哎哟!”许优优一拍腿,“我说你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呢!你误会了!其实我早看开了,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毕竟咱俩也算有交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表达一下关心和欢迎。”
嗯?她说啥?
他质问:“那开会的时候你冲我比心干什么?”
“因为你说得好,我给你点赞啊。”边说,她边又十分自然地比了那个心。
“这样啊。”他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虽然难以相信,但她都那么说了,他要是再说什么,就显得太小气了。
“对啊!”许优优拿过一旁的饭盒递到他手里,“哪,你喜欢的烤蹄筋,我先走啦。”
程宥笑得十分官方,许优优一出门,他转手就将饭盒扔进垃圾桶。
两天后,基地谣言四起。据说,程博士和许优优离婚后,放不下许优优,所以才追到了单位!为此,大家羡慕之余,还给他们俩制造各种见面机会。
只要许优优不出警,他们一天能见八次,程宥烦得要命。
正巧许优优又来帮队友借犬科心理学的书籍,程宥试探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竟然造谣说我来基地是为了……”
“是为了追我?”许优优表情十分自然,“我也听说了,其实我也因为这事很苦恼。”
“但谣言出现之前,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多……”所以造谣者,就在他、小牛、许优优三个人之间!不是许优优还会有谁?!
“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你刚来那天,我跟郑良良说了,但她嘴巴碎,跟大家都吆喝了一遍……”
“……”许优优这个招人烦的女人!
二
早上程宥和小牛要对几个特殊警犬行为做记录,路过训练场,训练场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小牛崇拜地指着一个正和男警察格斗,英姿飒爽的女警说:“博士您看,那不是优优姐吗?”
程宥看过去,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不可能,许优优不会有这么好的功夫。”撩袖露出腕表,看了一眼,“现在才五点多一点,那个懒虫估计还没起床。”
女警的动作漂亮而富有冲力,直拳横踢,勾摆连击,拉肘别臂,格挡弹踢,看得程宥直心潮澎湃,心跳都要随她的动作沉浮。啧啧啧,许优优绝对连人家的一半都比不上。
直勾勾地盯了人家好一会儿,想到还有工作,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边走边吩咐小牛:“等做完记录,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位女警是谁。”
“博士,您要追人家啊?”小牛早就注意到程宥那被惊艳到了的眼神。
“就你知道的多。”
突然,女警一个旋身,将男警察踢翻在地。一阵喝彩声,引得程宥又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女警的脸。
许优优?竟然真的是许优优!
难道许优优不应该是爱偷懒,公主病,耍滑头,成绩垫底的类型吗?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小牛细心观察他的神色,问:“那您还追吗?”
“追你个头啊追!”追许优优?拉倒吧!他给小牛一个爆栗,扭头便走。
小牛小跑着追上去,说:“优优姐挺厉害的,不仅散打六段,是省游泳赛的冠军,还……”
小牛滔滔不绝,程宥打断他:“你怎么这么清楚?”
“啊?”
程宥瞧见他眼神躲闪,问:“你心虚什么?”
“哪、哪有。”
在程宥的威逼利诱下,小牛心下一横,背叛联盟,说:“优优姐要我做她追您的助攻。”
“助攻?”
“您要追优优姐的谣言,也是优优姐要我传出去的。”
果然是她!
程宥并未多惊讶,冷哼道:“许优优啊许优优,就知道你对我的花花心思没断过。”
“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优优姐说帮我介绍对象。”
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崩儿,程宥低吼:“这么饥渴啊你!”小牛吃痛捂额。
程宥拍拍手,心底油然生出对自己魅力和智力的双重自信。
不过,许优优还真是比自己印象中优秀得多。
不得不说,她格斗的样子,真的,十分美妙。
中午,许优优以借书为由请程宥吃饭,程宥不留情面地嘲笑道:“许优优,你的猪队友早把你卖了!”
“……”小牛!
见她一脸猝不及防,程宥笑得十分得意。本来每到秋季,他的嘴唇就会非常干燥,由于笑得太太太开心,唇面突然一痛,有血珠渗出来。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薄唇,许优优心中咯噔一声,脑中闪现“香艳”二字,咕嘟咽了口唾沫,太勾人了!
程宥瞪她一眼,拿上外衣,就去食堂吃饭。
程宥嫌弃宿舍朝阴,有点潮湿,饭后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许优优蹑手蹑脚地进来,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唇膏,放在桌子上。抬脚走了两步,她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恰巧他的嘴唇蠕动了下,动得她的心痒痒,她又蹑手蹑脚地回来,坐在一旁。
程宥梦中呓语,唇又动了几下。
许优优蠢蠢欲动,索性拆开唇膏,帮他涂了起来。
刚把唇膏的盖子扣好,程宥蓦地睁开眼睛,正见许优优离他特别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感到唇上凉凉的,他一个激灵坐起身,跳到地上,抹了一把唇,问:“你亲我了?”
“没有啊。”
“装,继续装。”
“真没有……”
程宥眼尖地瞧见她手里的唇膏,更是气愤地拉起她的小手,控诉道:“你的唇膏果然是薄荷味!我的嘴唇现在很!凉!这就是证据!”说着,他又愤愤地擦了一把唇。
“我帮你涂唇膏,没亲你。”
“呵!”真有意思!真会撒谎!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唇膏,窗外的光透进来,折射出莹莹的光。许优优咽了咽口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反正在他心里她也就那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罪名坐实了!
电火石光间,许优优搂住他的脖子,踮脚亲了他一口,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缝,趁他没发火,就迅速跑出门。
程宥怔了,他实在想不到,她还会顶风作案。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许、优、优。”
“我在。”她自门外探出头,笑容十分谄媚,“气大伤身哈,唇膏给你。”
唇膏划过漂亮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他的鼻梁上。程宥吃痛,“啊”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许优优见状,赶紧跑了。
程宥揉着微微发红的鼻梁,极不开心。他实在不想承认,他虽然生气,但刚刚许优优亲他的时候,电流自唇角一直到窜他的心里,他竟然不厌恶,而是有一点点兴奋。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
真是疯了。
三
万里是一只黑背,体型大得骇人,嘴角时不时流着涎液,仿佛要把人吃掉。因为训导员在执行任务中去世,黑背悲伤过度,心理出现问题,程宥正对它的行为进行疏导。
小牛胆小,万里只要张开嘴,他就害怕。
程宥扫他一眼,说:“害怕就离远点儿,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小牛如获大赦,走得急了些,引得周围传来几声犬吠。万里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叫声,受了刺激,突然向程宥扑过去–
许优优做完对警犬烧饼的基础训练,把它送回犬舍。知道程宥在这附近,她偷偷地,一排排犬舍挨着找过去,惊险的一幕恰被她碰上–
她下意识地推开程宥,万里扑空,就近扑到她的身上。
程宥愣了一瞬,心好像被蛰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良好的素质使他迅速冷静下来,他安抚万里,并对其发指令。好在万里很快静下来,没有做下一步动作,有惊无险。
他这才松了口气,心跳还是极快。
饶是如此,许优优依然受了伤,被扑倒时,她的头磕到了背后的铁栅栏,顿时发晕。可她还不忘举着大拇指给他点赞:“程博士!你太帅了!”
程宥怔了怔,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许优优头上蒙了块纱布,轻微脑震荡,要住院观察几天。
病床边围着不少队友,许优优扫了一圈,独独没有程宥,她其实有点失落。
她还有点想烧饼,但医院这种地方不允许人以外的动物进,她只能嘱咐队友照顾好它。
是夜,月黑风高,一个从头到脚裹着粉色毛毯,坐轮椅,戴口罩的奇怪男人溜进医院,目标是许优优的单人病房。路人纷纷侧目,程宥觉得丢脸极了,越想越后悔自己这愚蠢的举动。
程宥推开许优优病房的门,她正百无聊赖地倚在床头看书,见状吓了一跳。她嘴上问:“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手上已作出防御姿势。
“是我。”程宥将毛毯从头上扯下,模样十分滑稽。
许优优愣了一下,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干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嘘!”他高冷地扫她一眼,变戏法一般地掀开腿上的毛毯,烧饼就自他腿上跳了下来。
许优优激动得赤脚下床,扑到程宥身上,给了他一个拥抱:“啊啊啊!你果然是我的真爱!!!”
她的拥抱很温暖,那温暖就像过了电,麻了他的脊背,麻了他的大脑,一直麻到他的心里。他的耳垂微微发红,心跳微微急促。
程宥回神,声音低沉,推了推她:“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带烧饼走。”
她的眼睛笑眯眯的,一副迷妹脸,薄唇吐出微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畔:“外冷内热,程博士你太迷人了!”
程宥觉得痒,又有点想笑。她那弯弯的眼睛像月亮,会发光,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他的语气却依然冷冷的:“你救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许优优瘪嘴。明明都来送爱心了,还非要装得那么高冷。
程宥对她扬扬腕表,提醒道:“还有一分钟。”
她这才跳到烧饼旁边,抱着它的脖子,凑在它耳边低声说:“哎哟,冷落了我们亲爱的烧饼。但我们烧饼一定能理解,姐姐想跟程博士双宿双飞的一片冰心!姐姐不能陪着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好好吃饭。”
烧饼低低叫了一声,算是回应。
闻言,程宥嘴角抽了抽。
然后,烧饼重新跳回他的腿上,他拉过一旁的毛毯,把自己重新“武装”好。
“博士慢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唤道:“许优优。”
“嗯?”
“谢了。”说完,不等许优优反应,他迅速旋转门把手,就出了门。
剩下许优优在病房里痴痴地笑,她不知道,程宥刚出病房门,就被查房的护士拦住。
他太过奇怪了,哪有人打扮成这样的啊,护士叫了保安来查看他,他们发现了烧饼。
医院内一直是无菌环境,严禁狗狗等生物进去。尤其程宥还是警队的一分子,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最终,程氏企业给医院捐了不少医疗设备,程宥还跟着医院的人一起消毒,这件事才算了结,程宥越想越哭笑不得。
可许优优推开他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闪了又闪,每想一遍,他仿佛都能重温那时的惊心动魄,心脏急速跳动,分不清楚,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她。
还有她格斗时的样子,那么潇洒。
还有,那个吻,像电流一样。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程宥的心底彻彻底底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
四
出院后的第二天,许优优就带烧饼出了警,抓捕一个盗窃团伙。盗窃团伙负隅顽抗,警匪陷入混战,烧饼为救许优优,被匪徒捉走了。
逃走的匪徒五日后被抓住,他们无所谓地耸肩:“那只狗?早煮了吃了。”
愤怒燃烧理智,许优优眸子血红,疯了一样扑向匪徒,可队友把她抓得牢牢的。
大家在烧饼的墓碑前久久伫立,敬礼。许优优已经冷静下来,她静静的,站得笔直。
烧饼是她训导的第一只警犬,是她的伙伴和亲人。自从家里破产,父母移居美国投奔舅舅,留她一人在国内。她不管有多少心里话,都对烧饼说。
那夜大雨倾盆,路灯驱赶黑暗,照耀着幽绿的草地,草上的雨滴又将光折返。许优优一身警服站在雨幕里,任凭雨水浇湿头发,顺着脸颊直向下淌,衬得脸色更加虚白。眼泪大颗地落下,刚好被雨水冲刷得一点不剩。
程宥的办公室窗户正对训练场,他发现她已经淋了好一会儿了。
记忆中的许优优都是笑嘻嘻的,哪怕被他拒绝,哪怕他提出离婚,她都没有哭过。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这样,她不是没有泪,而是把泪水藏在四下无人的夜。
程宥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他向来讨厌她缠着自己,讨厌她肆意张扬,可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竟然会觉得,还是那样的她比较好。
紧接着,他拿起伞跑下楼,撑到她的头顶,劝道:“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为了将就她,程宥整个人都在伞外,很快也被淋了个通透。
许优优看见他神色焦灼,那是因为担心她吗?可她无心兴奋,沉默着把伞推回他的头顶。
程宥微微皱眉,无奈地抓住她的臂膀,拖着她往宿舍的方向走。许优优被迫走了好几米,蹲下来抵抗,还用自由的一只手,发泄般捶打他的胳膊:“放手!”
他担忧而生气,将伞丢到一旁,俯身直接将她抱到怀里。
许优优悬空,怔了片刻后继续挣扎,他掐了她大腿一把,“你这么不争气,烧饼白救你了!”
闻言,许优优闭上眼睛再不动弹,眼皮、鼻头都红彤彤的,与莹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优优比想象中的要沉一些,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回宿舍门口。她的室友请假回家,她又没有带钥匙。无奈,他只好将她带回自己的宿舍。
程宥的房间是基地里最大的一间宿舍,屋内干净而简单有致。他把她放到沙发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沙发上很快就染上好大一块水渍。
“我放好水了,你去洗个热水澡。”
许优优不动弹。
他只好扔给她一块毛巾:“那就先擦擦头,别感冒了。”
她还是呈呆滞状态,程宥叹了口气,认命地绕到沙发后,拿毛巾给她擦头发。
擦着擦着,她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
她哭得难过,看得程宥难受。他轻轻揽过她的肩,两个人吹着空调的热风,湿漉漉的倚在一起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程宥没有防备地打了五个喷嚏,把许优优吵醒了。
是了,程博士感冒了,而许优优什么事都没有。
她的眼神中终于有了波澜,因为他的感冒而心存愧疚,她递给他热水:“对不起。”
程宥仰头咽下感冒药,说:“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选择。就像是烧饼救你,也是它的选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你没有必要去责备自己。”
她定定看着他,良久后“嗯”了一声。
她明白,可她的伤心难过也始终难解。
许优优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失去了灵气,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连饭都不想吃。
午饭时间,她正在犬舍看其它的狗狗,程宥拉着她的胳膊就走。
“去哪儿?”
“吃饭。”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我不饿,你去吃吧。”她以前多想跟他一起吃饭啊,可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你是不是嫌弃我,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程宥摆出一脸受伤的样子。
“当然不是……”
“不是就跟我去吃饭。”
哪怕坐在饭桌上,她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他的心好像被蛰了一下又一下。
五
基地批了许优优半个月假期,她却不知道要去哪里。程宥替她联系了远方的一处动物救助站做义工。而且,程宥也跟着去了–他的工作本来就特殊,可以不必坐班,每星期回基地一次即可。
许优优从救助小动物中获得满足感,来弥补失去烧饼带来的缺憾。她细心而认真,面对小动物,她的眉宇间始终弥漫着和风细雨般的爱与怜悯。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密,长长的睫毛扇动,像扇在他的心上,痒痒的,麻麻的。
程宥兴冲冲地跑向她,一不小心被一旁的凳子磕到膝盖,他闷哼一声。许优优听到声音回头,嗔怪道:“你小心点儿,都这么大个人了还……”
剩下的话被埋进他温暖的怀抱,程宥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吐出那个喜讯:“我刚刚得到消息,烧饼还活着,它很安全。它早就从匪徒那里逃了出来,自己找到了回基地的路。”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开心,许优优握着程宥的手一直在颤抖。
程宥捏捏她的肩和胳膊,安抚道:“放松,放松。”
鼻尖陡然弥漫着他衣服上好闻的香气,她后知后觉,天啊,她和程宥的关系早已升温了这么多!心里像是有蜜,却甜而不腻。
“发什么呆,走,吃饭去。”他的声音极好听,像丝绸又像钢铁,“我订了明天一早回去的机票。”
一起去吃饭,程宥问她:“想喝什么?”
“都行。”
“那你想吃什么?”
“都行。”
“什么也不挑,没想到你这么好养活。”
“是不是后悔现在才发现了?”
“是有点儿。”
闻言,她伏在餐桌上,捂嘴笑。
程宥敲敲他的脑袋,嘲笑道:“低着头想什么呢?像个鹌鹑。”
“我在想–”她抬起头,脸上泛着红晕,顿了顿才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程宥与她对视,十分坦诚地说:“是,许优优,我喜欢你!”他眸光真诚,笑容里像是有星辰和大海。
明明早有预备,但听到这话,她整个人还是麻了一下,一直麻到大脑。那么长时间了,她一直在他身后追啊追,他永远摆着一副冷淡的面孔说着拒绝,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热”了起来,甚至他都承认了,他说他喜欢她啊!
真的是,难以置信地开心。
他伸出手去,用指尖捏她的脸,调侃道:“哟,脸皮无敌厚的许优优还会脸红啊!”
当晚,两个人一起参加了当地一对年轻朋友的露天婚礼,月色朦胧,灯光师在月色下调着缤纷跳跃的光,迷蒙而暧昧。
许优优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耳垂下了。傍晚很凉,她穿了毛衣和长裤,却怎么看怎么有女人味。晚风自侧面吹来,吹得她的头发遮盖了半边脸,阻挡了他的视线。
猛然间他伸出手,撩开她的头发。四目相对,他只觉得怀里像踹了个兔子般怦怦直跳。
深情一触即发,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下去。他的双唇冰凉柔软,舌尖在她的口腔内扫荡,许优优也火热地回应。直到旁边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们,这个意乱情迷的吻才停下来。好长好长的一个吻,那么令人意犹未尽。
彼此盯了对方一会儿,清凉的夜里,两人微红着脸哈哈大笑。
散场后时间还早,程宥却早早拉她回了住处。重新开始那个吻,双手在彼此身上摩擦,他轻轻一推,随她倒在柔软干净的大床上。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坐上回基地的飞机。
基地派了专车来接他们,程宥将她送上车,吻了吻她的唇角,又转身跑进了机场大厅,乘航班去伦敦参加国际犬科协会的会议。
车子一路驶到基地,下了车兴奋地跑向犬舍的许优优,却被表情沉重的队长拉住:“烧饼得了病。”
烧饼在回基地的路上感染了病毒,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基地发现后迅速将其隔离,以免传染其它警犬。他们已经采好烧饼的血样,送去了警犬研究所,以求研制可以杀死病毒的血清。
许优优执拗,除了一日三餐,她每时每刻都将自己和烧饼关在一起。
会议九天后才结束,程宥得知许优优的情况,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许优优抱着他哭了许久,程宥摸着她的头,眼角眉梢都是疼惜:“我和你一起陪着烧饼。”
许优优却拒绝了他。
他还有工作,还有要研究的东西,怎么能时时刻刻麻烦他?
程宥心中一痛,之前他甩下她,她的父母又去了国外,只剩下她一个人。三年时间,凡事靠自己,她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格。她学会了一个人扛起苦难,这多让人心疼。
许优优依然将自己和烧饼关在一起,不肯离开,愁坏了程宥和基地一帮人。
六
唐槟的出现更是让程宥措手不及,听说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甚至相比之下,许优优好像更能接受唐槟的殷勤,这使他总是心事重重。
唐槟率先发难:“离优优远一点儿,你害她伤心过,现在又献什么殷勤。”
他冷淡地回道:“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难道之前的伤害能凭空消失?”
程宥反问:“关你什么事?”
“我们打一架吧,要是我赢了,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优优。”
唐槟可是市里的散打冠军,四百米自由泳冠军,这是个毫无胜算的赌局,明摆着欺负他啊!
程宥呵呵一声,转身要走。
身后的人不依不饶:“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他头脑一热,回头问:“要是你赢不了呢?”
“那我以后绝不打扰你们。”
“一言为定。”明明他没有胜算,明明现在应该先照顾好许优优,可不知怎么的,只要想到她要被抢走,他整个人就异常不理智。
既然答应了,他就得硬着头皮上。
比试选在基地的一块空地,观战的人不少,不少人劝他别比,细皮嫩肉的博士怎么打得过身经百战的肌肉男呢!
好在程宥脑袋灵活,善用巧劲。尽管如此,他也比不过一身真功夫的唐槟。程宥被打趴下,又爬起来,再被打趴下,还爬起来。
许多女警都不忍心看下去。
唐槟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扛,劝道:“结果都是一样,赶紧投降吧!”
程宥抹了把嘴角的血:“继续来啊!”嘴里这么说着,他却不往前凑。
程宥早盘算好了,姜队长大概还有一分钟左右回来,他最讨厌这种比试,只要看见,就一定会叫停。因此,他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唐槟就赢不了。
“唐槟,你住手!”许优优的声音响起。
闻声,唐槟还真住了手,十分欣慰地说:“你终于肯从屋里出来了,我就知道,打他,一定有用!”
程宥刚刚脑袋上挨了一拳,现在还昏昏沉沉的,扯着撕裂的嘴角问:“什么情况?”
许优优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瞪了唐槟一眼,解释道:“他是我公安大学的学弟,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程宥差点晕过去,他听明白了,唐槟和他约战是为了许优优,可唐槟就不能先和他通通气吗?他快要被打死了好吗?
程宥又不得不开心,看,许优优真的很在乎自己啊!
他搂着许优优的脖子哀嚎一声:“优优啊,疼死我了。”
傍晚,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
程宥握着许优优的手,表情十分认真:“对不起,三年前我总是害你伤心,但我以后不会了。”他顿了顿,“你要明白,现在我是你的男朋友,我爱你。所以,凡事不要只想着自己面对,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一切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你明白吗?”
“嗯。”许优优点头,十分愧疚地摸着他脸上的瘀青,“还疼吗?”
他挑眉,“咦?本来疼,你一摸就不疼了,你再摸摸,再摸摸。”
闻言,许优优“扑哧”一声笑出来。
一直以来,她追了他那么久,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较低的位置。她其实很害怕,怕他哪天突然就觉得她腻,要跟她分手。她怕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他会心烦。
可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深爱她。
许优优轻轻按了一下那块瘀青,程宥吃痛,“啊”了一声,她哈哈大笑,说:“这可是你让我摸的!”
程宥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烧饼成功等到了血清,只是由于拖了较长时间,它的身体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反应速度和灵敏度不及以前。
许优优担忧地咬唇,程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担心什么!也不看看你男朋友的专业是什么!”
程宥有最专业最先进的方法,许优优有无上的爱心,烧饼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开始恢复。
累了一天,程宥和许优优手拉手围着训练场的跑道散步。
许优优刚涂了唇膏,嘴唇看起来饱满鲜润,程宥大呼一声:“哎呀!嘴唇好干!”
许优优十分配合地抬头,程宥就俯身攫住他的双唇,开始舔舌蹭唇膏。
许优优边和他吻,边翻白眼,天天都是这一套,都有点腻了。
七
程宥已经准备好了鸽子蛋,程父还请大师替他选好了结婚的良辰吉日。
万事俱备,只欠求婚。
周五是求婚的头一天,程宥已经开始激动,两人一起吃饭,他都没有看出来许优优心事重重。擦掉她嘴角沾着的饭粒,他说:“明天记得打扮得美美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哦。”
已经入冬,饭后,程宥边走边帮她搓着手。许优优却突然抽出手,抬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们分手吧。”
他微微皱眉:“神经病啊,不要乱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
说完她就要跑,被程宥一把拉住,他语气低沉:“把话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了。”许优优用巧劲挣脱开他的钳制,迅速跑开。跑着跑着回头,她见程宥还站在原地,喊他,“起风了,你快回宿舍,别冻着!”
“你不说清楚,我就在这儿冻死!”程宥气极。
许优优嘴角抽了抽,打电话叫小牛把程宥拉回宿舍。
小牛哪敢拉程宥,他眼睁睁地看着程宥给许优优打电话,还去敲她们宿舍的门。
电话不接,门不开,程宥略显颓废地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下,冷风吹得他耳朵通红。他烦躁得真是有点想哭。
他特别想大吼一声,喊她出来,他还是忍住了。公共场所,还是算了。
许优优真是莫名其妙!前两天两人还多好啊,她今天突然提分手?!哪怕分手也要给他个理由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吊他胃口。
他的心底其实涌现出了一个想法,但他又不敢想。
拍着脑袋,他十分无助地问坐在一旁的小牛:“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牛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博士,您别嫌我脑洞大,我是觉得,优优姐可能是在报复您。因为您之前甩过她,所以她故意接近您,让您爱上她,然后甩了您……”
程宥瞪他一眼。
“哎哟,博士,您别难过,我说得也不一定准……”
其实,小牛的说法和他心底萌生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自嘲地道:“呵呵,程宥,你被许优优骗了吗?亏你还没求婚,要不然,笑话可闹大了!”眼角有点湿润,心里苦涩极了。
然后,他取了车,驶出基地。
八
第二天一大早,许优优找不到程宥了,电话也关机。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暗骂自己不作就不会死。
她忙去取车,一路开到程家别墅。保姆帮她开门,许优优直接跑上二楼。
而程宥想了整整一夜,最终决定,他得去问清楚,他绝不打算轻易跟她分手!
就是这么巧,他刚开门,就见许优优蜷着手要敲门。看到她,他顿时来气,“砰”的一声关上门。
“程宥!你开门!你听我解释!”
他开门,赌气说:“恭喜你,你成功地报复了我。我像当初的你那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怎么,还不够?”
“我当时确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许优优点点头,对那句话表示赞同。
“呵!”听到这话,他气得又要关门。
“你听我解释啊!”
她迅速把胳膊伸进门缝,程宥怕伤到她,把门打开了。
“三年前,你甩了我,我特难过,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就发下誓言‘一定要追上你,然后把你甩了,不然,我以后的对象就性无能’……”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程宥越来越生气。
“我当时记到了日记本上,第二天就忘了。前几天我整理书房,看到了那本日记,随手一翻,谁知道,正巧翻到发誓那一页。我以前发过的誓都很灵,所以我害怕……”
“所以,我先甩了你,然后再跟你和好,这样就不算违背誓言了。”
许优优十分忐忑地说完,就听见程宥冷哼一声:“我无不无能,你不知道?”
她小声地辩解:“我是怕万一……”
“许优优!”
她低头,说:“是我的错!我承认错误,我错了。程宥,我爱你,我不跟你分手。”
闻言,他心下一软:“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爱你,我不跟你分手!”
“再说一遍。”
“程宥,我爱死你了!我不跟你分手!”
他这才傲娇地扬了扬嘴角,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