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童说,死者脸上被砍了七八刀,早已面目全非,从面部已无法辨认那是不是尚大彪。人们都以为死者就是尚大彪,只是根据他死在尚大彪的铺子里、穿着尚大彪的衣服和尚大彪老婆新做的鞋子、体貌特征和尚大彪相差无几。但是现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死者不是尚大彪。第一,尚大彪作为铁匠,终日里右手握着锤子左手握着长把钳,年月一长,他左手的掌心和第二个指关节处应该有长把钳磨出的老茧子,这是铁匠和其他行业的人最大的区别之一。可死者左手没有这样的老茧,这说明死者根本不是铁匠尚大彪。第二,死者被砍中脖子上的动脉,血流了很多,可死者被砍的一侧衣领上、肩头上的血迹很少,没有中刀的地方却有不少血迹,并且这些血迹有一部分是迸溅上的,还有一部分明显是人为抹上的,这说明衣服也不是死者被杀时穿的,而是死后给换上的。依此类推,死者躺倒以后被换掉鞋子就更方便了。第三,死者脸上的伤口是死后被砍的,因为这些伤口没有外翻,并且伤口的肉呈白色,说明是人血脉不再流动之后中的刀。
人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脸上再砍七八刀?除了有深仇大恨就只能是要毁掉死者容貌让人无法辨认死者到底是谁,以便偷梁换柱罢了。凶手把死者杀死以后,又毁容又换衣服鞋子,极力想让人们相信,死者是尚大彪!凶手为什么这样做?尚大彪一露面那些假相马上穿帮,还有什么意义?只有一种情况永远不会穿帮,那就是:凶手就是尚大彪!尚大彪为什么要这么做?既得不了利也图不了名,最大的可能是为情,他为了一个女人玩了一把金蝉脱壳,想和这个人远走高飞去过小日子。只有让人们相信他已经死了,才没有人追究,他的小日子才能过得长远、安稳。他们用残害人命的惨重代价来实现这一目的,说明是下决心要割断和这个社会的一切联系,此生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不可能和任何亲友联系,相反,他们生怕亲友认出他们来,所以他们会去没有亲友的地方谋生。至于死者,是倒霉蛋牟存善。尚大彪之所以选中他,只是因为他体貌特征和尚大彪非常相近,又有晚上出来打牌的习惯,便于下手。二人同街经商多年,门店相距不远,应该是相互认识的。尚大彪蓄谋已久,盯好了牟存善,等到牟存善打完牌路过自己铺子时将他骗到铺子里突然下手,制造了这场血案。为了制造图财害命的假相,他故意撬开钱匣子,把钱全部拿走。在给被杀的牟存善换好衣服鞋子后,他和早已约好的林玉娘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百桥镇……
安县令听得眼都直了。这番话无懈可击,可说这话的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安县令决定,马上提审尚大彪,他要证实这个孩子推断得对不对。
六
审问完尚大彪,安县令回到内室。小书童把刚才的审讯笔录交给安县令,正准备退出去。安县令看着小书童的背影,不由暗暗佩服:尚大彪的供述竟和小书童的推断丝毫不差!安县令把小书童叫回来,把脸一沉:“你父母不是做买卖的!普通买卖人家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见地?说,你是不是姓梁?”
小书童“扑通”一声给安县令跪下了:“既然大人已识破小人身世,小人就全告诉大人!”
原来,小书童是曾经名震全国的刑部神探梁大人最小的儿子,名叫梁恩亮。梁恩亮从小过目不忘,悟性极高,每次听他父亲讲破案的故事都深记于心,反复揣摩。久而久之,他对侦破案件的方法知道了不少。后来梁大人在追查一宗案件时牵连到了当朝宰相马大人,马大人在昏庸无能的皇帝面前搬弄是非,设计陷害梁大人,梁大人一家被满门抄斩。幸亏老管家舍命相救,小恩亮才侥幸逃了个活命。在逃难路上,连累带饿昏倒在路边,又幸亏遇到了安县令。因为马大人派人四处追查逃走的梁恩亮,梁恩亮不得不隐瞒真实身份。遇到这桩命案后,本不想多事,以免暴露真实身份,可是看到安县令破案误入歧途,又被知府大人限了期而着急绝望,如果再不出手相助,眼看救命恩人要大难临头,这才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为安县令出谋划策。
说到这里,小书童已是泪流满面。他说现在马大人权倾朝野,请求安县令为他的身世保守秘密。
安县令把梁恩亮扶起来,仰面大笑:“现在不用保守什么秘密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皇上已经降旨,你们梁家平反昭雪了!现在正到处找你,让你回京继承你爹的官位呢!小书童,不不不,应该改口叫梁大人,以后还得仰仗您多提携呢!我马上让下人给你收拾一间上房,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人护送你进京!”
第二天一大早,安县令派一个下人去叫醒梁恩亮。派去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大人,梁大人不见了!”
安县令急步来到梁恩亮的房间,果然不见梁恩亮的踪影,只见桌子上有一封信。安县令将信拿在手中,见信上写着:“安大人,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皇上此番降旨必是那姓马的奸贼为了找到我而耍的花招,他要斩草除根!谢谢安大人两年来对我的照顾!安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梁恩亮此生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