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贾大掌柜正熟练地“改造”着一只只腥臭的死鸡:“老徐,我这儿正缺人手、缺场所呢,见你人老实,咱又邻居了多少年,听兄弟一句劝,跟我干得了,一本万利啊,保你一年开上普桑,两年看病不慌,三年市区买房,四年金砖垫床……摆弄那几本破书,早晚得饿死。”
老徐笑笑:“有个书摊儿,起码这片地儿的孩子们读来方便。做别的,我入不了门道……”
贾老板神采一扬:“门道?就是层纸,一戳就破!比如这只鸡,用火碱一泡,那叫一个新鲜!什么病死的、药死的,保证不留半点痕迹,再分割成五份,腿肉胸肉,速冻成盘——高档冰鲜;头翅爪骨,上锅一炸——高档熟食;内脏杂碎,一煮一烤——高档烧烤……鸡毛都可粉碎了冒充鱼骨粉——高档饲料!这其中的利润,还用算吗?”
“那不害人吗?”老徐起身便走:“不道德,不道德,垃圾食品……”
“切!这年头能吃到垃圾就不错了。”贾老板就着老徐的背影嘻笑,“那包子铺,就包了点碎纸壳和猪肉香精,还狗不理,狗要理了才怪呢;那馒头铺,一年进多少增白粉;那火烧铺,自打开张,那锅地沟油就没见人家换过……”
奸商的热情洋溢,终为老徐所烦不胜烦,开始大声为儿子纠正起学术问题:“什么穷人闹事无人问,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理解好了,再背!”
那边,贾专家这才停了唠叨。
这边,大仁面色凝重,满脸的成熟模样:“爸,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穷富之分啊,那么多富人,为什么不帮着穷人变富啊?”
老徐深思良久,望了望黑巷里的一堆堆垃圾,最终把眼光落回书摊,朝儿子笑笑:“文学面前,都是穷人。”再拂拂落在书上的灰尘,长叹一声,“害人害己呐,这年头,良心,都被狗吃了!”
正好一条不是很纯的京巴路过,朝老徐汪汪两声,动物之间语言相通,我自然听了个真切:冤枉谁啊,他们的良心都留着长毛呢,我们才不稀得吃!
我张着爪子飞将过去,将杂交狗狗吓得夹尾巴逃窜,大仁感激地朝我一呶嘴,再看看正忙着为一群免费阅读的小读者们推介图书的老徐,喃喃自语道:“灰灰,我知道作文的主角了……”
小主人的那篇《家族的荣耀》,结尾,这样写道:
有人觉得,我们家很穷,因为,我们有时会饿肚子;
我却觉得,我们家很富,因为,我们从不会饿脑子。
这些,都归功于我的爸爸。
我敬重我的爸爸。
我敬重他高尚的情怀,敬重他不屈的气节,敬重他坚韧不拔的毅力,敬重他自强不息的品质,敬重他的善良和正直,敬重他的执着和坚持。
我更敬重,他对文学的担当,和对道德的守望……
那,也是对人性的守望。
七
又下雪了。
黑巷,一片眩目的白。
我忽然发现,自己,不是那么讨厌雪了。
甚至,还有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