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祥和的小镇，先民们从河里搬来的巨石铺成的街道，在无数个日出日落里送走迎来一代代居民。如今那些巨石生出裂痕，好像老奶奶脸上的皱纹。青苔懒洋洋地趴在皱纹间，在居民们脚底下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
布朗奶奶的孙子丹尼斯正和隔壁的怀特奶奶的孙女爱琳玩耍，夕阳将古老钟楼的宏伟尖顶拓印在他们脚下。
当～咚～叮～咚～叮～当～叮～咚～
钟楼为太阳奏起送别的曲调，不知是什么鸟成群地飞离了远方的针叶林，隐身于群山渐渐拉长的阴影。
“你知道吗，丹，钟楼里住着妖精呢。”爱琳望着和煦的余晖，轻声说道。丹尼斯看见飞鸟消失在她深绿色的瞳孔里。
“是吗，爱琳，你怎么知道呢？”丹尼斯放下那只有他手指盖大小的茶杯，好奇地问。
“不然钟怎么会自己走，又怎么会每天翻动日期的数字，不然钟怎么能吹出悠扬的曲调，又如何知晓闰月与平月。”爱琳缓缓地说，语气平稳坚定，仿佛是一个通晓一切的妖精。
“我好想去看看妖精啊。”丹尼斯说。
“不行哦，丹，只要见到妖精，他就会让你接替他的工作，直到永远。”爱琳笑了，露出她的小虎牙。
丹尼斯呆呆看着爱琳，看着太阳在她眼珠里颤抖挣扎，最后像火苗一样熄灭。
当～咚～叮～咚～叮～当～叮～咚～
钟声至此戛然而止，留下余响搅动着尴尬的沉默。
“你看，今天十七号了，后天就是你九岁的生日了吧。”丹尼斯总算找到一点话题，指着大钟说。这大钟也算是镇民们祖先的创新，除了报时外，还能显示日期与月相，精巧非凡。可惜自从一百年前老亨利去世后，镇上便没有一个人懂得它的构造了。虽然无人维护，大钟还是敬忠职守了一百来年。
“今天是十一号啦，你仔细看看。”爱琳责备地说。
“啊，这样啊，我一直分不清楚花体的一和七呢。”
一直到晚上，丹尼斯都在想着钟楼里的妖精，以及爱琳奇怪的样子。
“奶奶，钟楼里有妖精吗？”丹尼斯问坐在床边的奶奶。
“怎么会呢，钟楼里只有齿轮与摆锤。不过你可千万别上去，以前有小孩子从上面摔下来呢。”奶奶为丹尼斯掖好被角。
“嗯，晚安，奶奶。”丹尼斯决定不再追问。
“晚安，丹。”奶奶吻了吻丹尼斯的脸颊。
这天晚上，丹尼斯做了一个梦。
他从封住楼梯的木条间钻了过去，爬上了钟楼。吱呀吱呀，吱呀吱呀，蛛网与浮尘浮在不知何处流出的月光里。
什么东西振动翅膀飞过，丹尼斯看不见它们的身影，也许是他最怕的蝙蝠，也许是别的生物。
丹尼斯希望是蝙蝠。
猫头鹰的嚎叫悠长，挤入丹尼斯的耳朵，虽然并不难听，但还是让人汗毛直立。
丹尼斯看着自己的手臂，他头一次发现人在梦里还能起鸡皮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