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二千多年前秦始皇决定把咸阳作为大秦帝国都城的那一天起,横跨渭河南北两岸的咸阳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牢牢地镶嵌在古老而沧桑的渭河之滨。
沿渭河北岸朝前走大约5公里许有一道如刀削般的悬崖,咸阳人称之为“头道原”。头道原土质极其坚硬,非常适宜打窑洞。土窑洞里冬暖夏凉,在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情况下是人们最为理想的居住之地,因为打窑洞不用花钱,只要有力气就行,而农民最不吝惜的就是自己的力气。也不知从那朝那代开始,咸阳人的先祖们就在头道原上打了一排排的整齐而又漂亮的土窑洞。
头道原有个自然村叫牛家村,村子并不算大,只有30多户人家,总共也就200多口人。按照当地村名的习惯叫法,牛家村里应该是以“牛”姓人家为主,可事实上牛家村里并没有一户姓牛的。关于村名的由来,村上年龄最大的老人说,早些年马鸿逵的队伍曾在村子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回回们不吃猪肉,一天到晚吃的都是牛肉,村名即由此而来。至于这个说法到底有多少可信度,马鸿逵队伍居住以前村子叫什么名字,谁也说不清。
农历辛丑年(公元1961)二、三月,饥荒就像一个巨大的恶魔无情地吞噬着人们的肉体和灵魂,牛家村也和全国各地一样倍受饥饿的煎熬。春节刚刚过完没多久,家家户户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青黄不接的日子比往年整整提前了两个多月。
为了度过饥荒,牛家村的中、青年男人相约,三五成群的背着自家的土织布,一拨又一拨地走进终南山,用土织布在山里换来一点儿救命的粮食,然后再强忍着着饥饿,一步一步地把粮食背回到家里。那些实在没有精壮劳力去终南山背粮的人家干脆拖儿带女,离乡背井,逃荒到外地,靠沿街乞讨来度过饥荒。
“当,当,当…..”
这天刚刚吃罢午饭,刘队长就敲响了下地干活的钟声。听到钟声,胡成祥和妻子菜玲花一人掮了一把锄头,和队上的社员们一起爬上头道原,来到原上的麦田边。大家每人一行,一字排开,边锄草边说着闲话。
35岁的胡成祥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干活肯卖力气,是一个典型的关中大汉。紧挨胡成祥的满仓对胡成祥说:“成祥,我给你说一个笑话,你想不想听?”
“想听,”还没等胡成祥回答,其他社员就七嘴八舌地说道,“当然想听了。”
“好,”满仓一边锄地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家都知道,前一阵子我咱队上的跃进他们5个人一起到南山背粮。有一次,我们在南山里走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见到一个村子,这一下可把我们饿扎咧,个个前心贴后心,别说走路,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我们终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饭店,哥儿几个赶紧走了进去,每人买了二毛钱的粘面一碗。
“很快服务员就把满满一大碗面条端到了我们面前,早已饥饿难耐的跃进看到放在他眼前的一大老碗粘面,哈水流的比渭河的水还要长。他趷蹴在餐桌前的橙子上,边挽袖子边看着碗里的面条说:“这一下我看你还能钻到沟子里去!”
“哈哈哈哈,”跃进真是饿急了,竟然把自己的嘴巴说成了沟子(屁股),笑死人了,胡成祥和社员们都被这个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大家别听满仓在这里胡说八道,”笑声未落,满脸通红的跃进分辨道,“这话明明是他说的,这会儿却说是我说的。”
“哈哈哈哈,”大伙儿听罢,又是一阵大笑。
转眼间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失去了她午时那刺眼的光芒,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大姑娘,满脸通红通红的。为了躲避众人的目光,她急急忙忙地朝山后面躲藏而去。刘队长抬头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下令收工回家。社员们像得到特赦令的犯人一样,未等和刘队长把话说完,个个扛着锄头转身就往回走。
收工后,胡成祥和菜玲花没有回家,径直来到了自家的自留地,菜玲花在地里挖荠菜,给一家人准备晚饭。胡成祥则趷蹴在地头,边抽着旱烟边想心事。虽说眼下天气一天天地暖和起来,缕缕春风吹拂得大地草木发芽,万物复苏,可胡成祥的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掐指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才是三月初七,田地里的麦苗刚刚起身,距离吃新麦的日子少说还得60多天,但家里的面缸已经快见底了,胡成祥母亲因病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两个孩子还太小,他既不能去外出去南山背粮,更不能拖儿带女,丢下老娘外出讨饭!这青黄不接的日子如何才能熬到头呢?
“唉,”想到这里,满脸愁云的胡成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光叹气什么用?”这时菜玲花挎着荠菜篮子来到胡成祥身边,数落道:“得想办法弄些粮食来,整天吃荠菜大人倒也无所谓,两个孩子正在长身体,长期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胡成祥无奈地看了老婆一眼,说:“道理谁都懂,可眼下这光景粮食比金子都贵,到那里才能弄到粮食呀!”两人边说边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菜玲花开始做晚饭。她先把荠菜摘干净,又用水清洗了一遍,然后放在锅里用开水煮熟,调了些盐和醋,每人盛了一大碗算是晚饭。尽管荠菜吃在嘴里又苦又涩,没有一点味道,加之碗里没有油水,实在说不上好吃,但胡成祥的家人还是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似乎他们口里吃的并不是野菜而是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