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天也在护佑正义的一方。当夜,刚过十二点就浓雾弥江,能见度不到十米,照明弹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力。凌晨两点,在对岸守军毫无目的地狂轰乱射的间隙中,团长命令出发,百占贵忙中出错,脱棉裤时连裤头也一起褪掉了,想要再重新穿上裤衩,又怕落后贻误战机,毅然地一手高擎着武器,一手托着棉裤下了水,刚开始觉得彻骨冰凉,双腿抖个不停,可是当脑际萦现美军空袭后,朝鲜婴儿趴在妈妈尸体上找奶吃的情景时,顷刻间令他怒火满腔,热血贲张,寒意一扫而光,光腚拉碴最先冲到了南岸。此时,碉堡里又吐出了罪恶的火蛇,为了减少战友们的伤亡,占贵来不及多想,猛地踹开了土碉堡的门,怒吼道:“缴枪不杀!”穿着棉大氅的美军营长回头一看,喊话人竟然只穿着个撅腚袄,光着下身赤着脚,顺腿淌下的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右手高举着足以炸毁碉堡的两颗手榴弹,左手勾着拉环,摆出随时引爆的架势,忙喊:“立即停止射击,统统放下武器。”这时,其他战友才冲到了南岸。
百占贵穿上衣服后,押着美军营长拔掉了江南岸其他的土碉堡,为渡江战役掘开了口子。他们团不仅在志愿军中打响了第一枪,而且是第一个突破了美李军的防线。而百占贵又是冲进江南岸的第一人。全军嘉奖,记大功一次。光腚端碉堡的事竟然上了报,被传为美谈。
在以后的战斗中,他曾只身炸坦克,深入敌营抓舌头,抓的俘虏全团数第一,战功频立,成了新闻人物。
五、造化弄人?摇英雄饮恨成战俘
美军最怕近战和夜战。在大炮和飞机的配合下,专门挑白天和我军打阵地争夺战。尽管跑马岭上被美军的炮火翻起了一尺多厚的暄土,阵地也几次易手,但志愿军的旗帜仍傲然地飘扬在山尖上。山坡前美军尸体狼藉,横躺竖卧,百占贵所在的连队也伤亡过半,在这褃节儿上,三架油挑子敌机又“嗡嗡”着飞来,先对山头轮番俯冲扫射,后又拔高相继投下了多枚炸弹,阵地上顿时硝烟弥漫,对面不见人。按照敌机以往的规律,几分钟后将进行下一轮的扫射和轰炸。百占贵隐蔽在一块大花岗岩石头后边,架好了机枪,不错眼珠地瞄准,排长急忙过来劝阻:“百占贵,总部有死令,不准用轻武器打飞机。”“为啥?”“怕打不下,又暴露了目标,遭致更大的损失。”“那是指我们在隐蔽的状态下,现在你不撩骚它,它不也在狂轰滥炸吗?”“你敢违反军纪,可要受处分的。”“我宁可被枪毙,也不能让他们在咱头顶上随便地尥蹶子了。”排长刚要伸手抢机枪,敌机又踅回来了,百占贵抽冷子一脚把排长踹趴下了:“排长,您快爬进坑道里隐蔽去!别担心我,半年多来,都憋出了霍乱症了,今儿个非得揍下他个蛋蹭的不可!”话音刚落,敌机俯冲下来,百占贵全然不管敌机的扫射,沉稳地打了一个七发点射。排长一见没打着,忙声嘶力竭地喊:“你打不下来它,快来”炸弹的爆炸声盖住了后半句话,百占贵纹丝没动。又一架敌机俯冲过来,几乎是在与敌机扫射的同时,百占贵又一个七发点射后,竟被震昏了过去。
“百占贵,你醒醒!”占贵睁眼一看,自己躺在排长的怀里。奇了怪了,除了一圈战友焦急地围着自己外,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敌机呢?山下的敌人呢?排长刮了一下占贵的鼻子说:“你小子行啊!一梭子不光打掉了飞机,还把山下的敌人都给吓退了。”占贵在排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见山坳里的敌机残骸仍在冒着滚滚的浓烟,忘情地喊道:“这回,就算是脑袋搬了家,也值了。个蛋蹭的美机,看你还敢腰别着扁担横逛不?”
正当各级首长都为如何保护百占贵过关而提心吊胆时,彭老总却兴奋地敲着《请示报告》说:“处什么‘分’?这纪律犯出个‘天胆’来!传令下去,今后再遇上敌机超低空飞行,就组织火力狠狠揍他娘的。对这第一个打下敌机的战士要重奖!”谁也没料到占贵不光没受到处分,反而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记了特等功。
年5月初,百占贵所在的×××师正在三六线附近惨烈地阻击着敌人,接到了马上战略撤退的指示,可是刚刚后撤不到二十公里,又接到了重新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工事继续阻击敌人,掩护全兵团转移伤员的命令,只得忙掉头往回赶。可还没等到目的地,又接到立即返回的急令,就这样,忽而南进,忽而北撤,在近两天毫无意义的转圈中,等来的几乎是全师覆灭的厄运。据侦察兵报告:“兵团首长派出来救援的三个师,全被美军用坦克、大炮和飞机牢牢地阻断在半路上,均不能再向南一步。而美第七师、第二十四师,南朝鲜第六师、第七师则从三面气势汹汹地合围过来,只有水流湍急的汉江北岸暂时还没发现敌军。”更为严重的是:此时,全师粮食和弹药均已基本告罄。师党委决定分散突围,占贵所在团要连夜北渡汉江。
饥肠辘辘的官兵,经过大半宿的急行军赶到了江边。虽然因为上游连日暴雨江水上涨,但好在经过火力侦察后,江北岸仍是静悄悄的。正当庆幸突围有望的时候,团长却觉得情况出奇地反常:美李军既已拉出合围的阵势,似乎不该有如此明显的疏漏。莫非这是一个陷阱?如果真是那样,那尾追的敌军马上就会随后而来。形势危如累卵,但又别无选择,只能在这个不是渡口的地方强渡了。销毁了带不走的重武器和机密文件后,让抬着伤员的担架和女战士先过江,在异常紧张、压抑的气氛下,一千余人在江南岸开始有序地渡江了。没腰深的江水波涛汹涌,时不时传来“快!快!跟上,拽住我!”的呼唤,在焦急中争分夺秒。待全团官兵都下了水,天空突然升起了照明弹,江面上顿时亮如白昼,把艰难渡江的人全都清晰地暴露在美李军炮火的打击之下。罪恶的子弹暴雨般狂扫着毫无还击能力的战士们。战士们纷纷中弹倒下。刹那间,鲜血几乎把江水染红。百占贵先是小腿抽筋儿,正在硬撑着前进时,腹部又中弹,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被滚滚的激流冲到了下游的岸边。待他醒来后,这个在炮火硝烟中从没皱过眉的英雄,凄然地成了美军士兵的俘虏。
六、集中营里?摇磨难不移中国心
朝鲜巨济岛战俘集中营里,韩昕听说百占贵在叛徒掌控的71联队里,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经过斗争和疏通,终于把百占贵硬要到由一心回大陆的战友所掌控的74联队。百占贵一头扑进韩昕的怀里:“昕哥,过去净是咱们抓俘虏了,可眼下咱他妈的也成俘虏了,这可腆啥脸活呀?”“占贵,有战争,就会有战俘,被俘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断了脊梁骨、变成了叛徒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能挺直腰杆继续和敌人斗,依然是英雄。”占贵沮丧地露出了在昏迷中被刺上“杀朱拔毛,抗俄反共”的胳膊,声泪俱下:“谁还会相信我呀?”韩昕也撸起已经结疤了的胳膊让占贵看,比画着:“这反标不都剜去了吗?集中营里的战友相信咱们,党和乡亲们也都会相信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