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狱。
许显纯重新审理汪文言一案。
那五种新鲜刑具加身,还没等汪文言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许显纯所要的口供就是熊廷弼通过汪文言拿出四万两银子贿赂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汪文言备受五毒,至死也不承认。于是,许显纯按照魏忠贤的旨意编造了汪文言的口供,列举了一大串受贿者的名单。汪文言被折磨得将死的时候,使足仅有的气力,瞪大眼睛大叫道:“许显纯,你不要胡写乱写,到阴曹地府我汪某要与你当面对质!”
骂完气绝身亡。
许显纯拿着捏造的口供,跑到魏忠贤处来报功。
“爷,成了。那些跟咱们作对的老东西,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一共17位,都有了。
什么时候动手?”
“好!准备好旗尉,一齐下手。”魏忠贤恶狠狠地吩咐。
六月下旬的北京城,酷热难忍,老百姓们夜里无法入睡。这一天四更时分,就听见大街上胡同里一阵骚乱,锦衣旗尉的大搜捕开始了。
不长时间,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人入狱。许显纯大施淫威。九月底,“六君子”全部被害致死。
“九千岁”出行逞威
魏忠贤的生日是农历正月三十。从正月十五过后,就有人开始送礼祝寿。有的人还请寺庙的和尚做法事为魏忠贤祈祷长寿。每天早晨,乾清宫两边台阶的空地上,都堆满了送来的寿礼。正日子这天,魏忠贤梳洗打扮,威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大小官吏都蜂拥而上,拜倒在地,念念有词地祝贺“干爹长寿”“爷爷万寿无疆”“九千岁大人洪福”,吵吵嚷嚷,一片喧闹的场面。魏忠贤苍白浮肿的脸上露着满意的笑容。从京城的朝廷大官到地方的各种小官吏,来的人太多,官服相互磨擦,发出“嚓”“嚓”的响声。有的时候还会看见挤断了的衣带。有一次,一个外地来京的小官为了亲眼见见魏忠贤,送上带来的地方特产,并拜魏忠贤为“干爹”,使劲往前挤,一不留神,扭伤了左脚。魏忠贤特意招见了他,赏给许多珍奇异物,并连升三级。像这样得到提拔的人遍布全国,魏忠贤身居宫中,便能得到各地情报,把反对自己专权的人随时铲除。而这些得到提拔的新官,为了讨好、巴结魏忠贤,便更加残酷地搜刮民财,老百姓因此非常痛恨魏氏及其党羽。
但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魏忠贤在宫内的住所离皇帝的寝宫很近。每天早晨,他起身后洗脸漱口的声音很大,震得银漱盂“嗡”“嗡”直响,但他全然不顾,还现出很骄横的样子,对侍候他的太监说:“要把声音弄得响一点,好让皇上听见。不要让他贪睡。我们要给皇上安排好一切,让他玩狗、打猎、听戏,没有闲暇的时间考虑自己该做点什么。”
凡是遇上魏忠贤出行,整个北京城都要清街修道,平时摆在路边的货摊板铺,全部都要拆除。折腾几天之后,京城大街小巷空寂无人,禁卫军加强防卫,只要有可疑的人出入,都不问青红皂白,一律送入监牢。
按照规定,每次外出前十几天,都要有专门的人来筹备这件事。车、马、轿要准备齐全;衣服、食品都要放置到途中准备休息的地方;夏天用大车装载冰块,冬天则要预备足够的火炭;当地百姓家家要摆设香案,插上杨柳枝条,奇花异草,烧香叩头,跪迎魏忠贤的到来。
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开道的士兵有几十列,手里拿着武器。后边是兵车跟随,人喊马嘶,一片喧嚷之声。
随行的人中,外廷那些想要巴结逢迎魏忠贤的,内廷那些低声下气听魏忠贤喝令的,都坐着四个人抬的轿子,前呼后拥,有好几百人。侍从骑着肥壮的高头大马,宫女身穿艳丽的服装,太监手持金箍玉棍,前前后后也有成百上千的人。侍从骑着飞跑起来的高马射出响箭,在耳边不断炸响,鼓乐笙管的乐队也有几十班,边走连吹奏。
魏忠贤坐着八抬大轿,前边用两头骡子拉着跑起来,快得像飞鸟一般。他精神好的时候就正坐在里边,疲倦了就躺下,喝得有些微醉就扶着轿前面的横木,两眼眯成一条缝,模模糊糊的,好像看不清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只奇怪的队伍要到哪里去。
周顺昌大闹普惠祠
魏忠贤的干儿、义孙,往往是握有实权的地方官。他们不知道怎样表示对“爷爷”的孝心,就在各地造起魏忠贤的生祠来。逢上祭日就烧纸焚香,实在荒唐!魏忠贤自己都非常得意,还分别赐给各“仁溥”“怀德”“崇仁”等祠名,以示辉煌气派。
江南巡抚毛一鹭将魏忠贤的生祠建在苏州山塘,得赐的名字是“普惠祠”。皇上特赐七曲缨冠一顶准备带在木雕全身坐像的头顶上。这天,正殿中央已经竖好魏忠贤巨大的木雕全身坐像,可怎么也戴不上这顶七曲缨冠帽。原来是宫里将帽子做小了。
皇上赐的东西自然不能修改,那么只好修魏爷的头了。工匠用铲子削去头皮时,毛一鹭带领走卒一齐跪倒在木雕前,高呼:“咱的爷爷啊,头疼啊,了不得!了不得!”
其实,这是做给北京派来送九曲缨冠的太监看的,回去好禀报魏忠贤,在毛一鹭的功劳簿上再记上一笔。
落成之后,毛一鹭在正殿燃起了香火。他们把午膳摆在木雕面前,又是五拜,又是三叩,煞有介事。
这时,正殿大门外,有一人冷笑一声,惊扰了这帮拜倒在木雕前的家伙。只见这人年龄40开外,中等身材,目光炯炯,眉宇间露出一股正气。
“什么人,如此放肆?给我打出去!”毛一鹭和太监同时喝道。
“大人,是吏部周老爷。”两个杂役向主子禀报。
毛一鹭一听是周顺昌,心里格登一下,但立时又镇静下来。
“什么周老爷,是被放归的周顺昌!”毛一鹭说道。
听得这话,周顺昌跨过大门槛,径直朝殿上走来。他两手抱拳,向守祠的小官陆万龄作了揖。在一旁的太监说道:“先拜了厂爷,然后作揖。”
“要我周顺昌拜他?”周公仰头手指魏忠贤雕像,冷笑道:“我怎能向一个太监屈膝低头?”
“厂公功德巍巍,是合当钦敬的!”毛一鹭、太监同声说道。
“好一个功德巍巍!他杀害忠良,擅权朝政,结干儿,通奸媪,滥杀公侯。他的的确确凶残嚣张,远超过赵高了!”周公止不住满腔愤恨,痛痛快快骂开去。
“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毛一鹭无言以对,只得叫道。
“毛一鹭,你身为东南父母官,滥用万民血汗、官民的金银,为魏阉造这个千人唾骂、万人痛恨的生祠,你的良心到哪儿去了?”周公大声斥责着。
“放肆!大胆!住口!”毛一鹭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