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才,是你八年前就告诉了我。”
“八年前?”
“是啊,你忘了吧?玉娇,还记得吗?我们成亲那个晚上,你不就曾经向我说过,你每逢心里不舒畅时,总喜欢跑到山顶上来。半个月以后,你动员我去参加红军,我舍不得你,你一赌气,当真跑到这山顶哭了整整一天,害得我漫山遍野把喉咙都喊哑了,一直没寻找到你。后来,我猛然记起新婚之夜你告诉我的这个秘密,果然在这个峰顶找到了你。如今整整八年过去了,这个秘密依然牢牢地藏在我心上。玉娇,就凭这一条,我总算没变心吧?”
张四桂这番深情的话,打动了张四嫂的心,她羞愧不已地哭道:“冤家,你为什么早不归,晚不归,偏偏拣在这个时候闯回来?要是早两天赶回村,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四桂难过地摇了摇头,心情沉重地认着错:“玉娇,不怨你,都怪我。”接着,他告诉张四嫂说,他那年参加红军以后当上了侦察员。有一次潜入金亭镇侦察时,不幸被镇上的大土豪、靖卫团总王老虎逮住了,最后被敌人押上了刑场,虽然身体中弹,可并未断气,趁着天黑爬出了死人堆,被人救了下来。伤愈后,到南昌找到了一个地下党组织。从此以后,隐姓埋名,以开饭店作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严守党的秘密,八年来也就一直没和家里取得联系。
啊,原来如此!
当感情的波涛逐渐平静下来以后,四嫂才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位丈夫。八年没见面,他的整个模样都变了。原先瘦骨伶仃的身子,如今肥壮得像水牛,连脖颈上的肥肉都打了摺;红光满面,一脸富贵相。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咧嘴一笑,竟然还露出了两颗黄灿灿的大金牙。再偷偷一瞧,他那右手的两个指头,全给烟头熏黄了。这年头,穷汉子能抽上香烟?至于那身份打扮,尽管是山里人的衣着,但显得很有些不合身份。如果不是额头有块显眼的月牙形伤疤,如果不是他左耳根有几颗小黑痣,张四嫂准认不出他就是自己原来的丈夫。
“变了,变了,变得连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四嫂喃喃自语着,突然又满腹疑团地吐出了一句:“这么多年,你在外头一直没成个家?”
“要是能允许成家,我不就可以把你接到外边去了?”四桂显得有点生气。
四嫂眉头一皱:“那你今天为啥又想起了这个破家?”
“说来话长啊。”四桂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解释道,“最近,我们地下党接到一个十万火急的情报,从南昌方面潜出一个叛徒,企图哄骗湘赣游击队下山让敌人吃掉。组织上发觉后,派我负责追捕,我便跟踪撵上山来了。”
真像天方夜谭的奇闻一般,四嫂听得目瞪口呆。如果丈夫说的情况属实,那王救贫便是叛徒了,可是为什么匪特也在追捕他呢?
四嫂这么一推敲,心里犯疑了,于是试探了一句:“我们妇道人家懂得啥子叛徒内奸?倒是这几天闯进了四条披着人皮的狼,祸害了村子,被我们逮住了。”
“啊!”四桂显得大吃一惊,急忙盘问:“如今关在哪里?“
四嫂淡淡一笑:“自有他们归宿的地方!”
四桂急了:“不行,要留下活口,我要亲自审讯!玉娇,刚才我与乡亲们闲聊时,有人隐隐透露,你找的那个男人正是我们连日来追捕的叛徒内奸!”
“有啥证据?”四嫂惊得浑身汗毛倒竖。
“你大概不知道吧?”张四桂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冷笑着,“他就是当年杀害了你的双亲,而且几乎让我丧命的仇人王老虎的儿子!”
“真的?”就像头顶响了颗炸弹,震得四嫂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豺狼睡在身边都不知道!”
“不,这不可能!”
“你若不信,可以审问他!”
“天啦!”张四嫂一声惊号,恍如噩梦醒来,痴呆了片刻,说:“我定要弄个明白!”
四嫂像一阵风似地朝王救贫隐藏着的那个山洞奔去。
此刻,王救贫正仰卧在洞里的一堆干禾草上。由于子弹并没击中要害,又经过一番抢救,他总算从死神手里逃脱出来。当他隐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意识到张四嫂又来了,便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玉娇吗?”
四嫂冲进洞,痛苦地咬紧双唇,沉默半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救贫一惊,双眸射出一种疑讶的目光。“这……是啥……意……思……”
“你老子是谁?叫啥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