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和仙鹤的伤已好,都开始了营业,这时刚送走客人,正准备睡觉。一听小妹的“喜信儿”,困倦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不安和忧虑。
“烫头”,是姑娘遭受灾难前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卖清倌盘子”,第三步是“梳头”破身子。虽然灾难迟早要降临,可凤仙和仙鹤都不希望小妹的灾难来得这样快。
小妹却浑然不知,仍沉浸在烫头的喜悦里。苏老鸨上楼来催,小妹欢快地拽上两个姐姐,跟着苏妈妈和刘妈妈一块儿上街烫头去了。
小妹的头发烫了个“出水芙蓉”式。回到妓院,苏老鸨拉着小妹的手来到自己的卧室,端出一杯早已备下的橙红色的饮料:“儿呀,这叫‘花月醉仙蜜’,传说是青城山玉女洞的玉女,采集百花之甘露酿制而成,姑娘们喝了它,那张面孔会长得艳如桃花,貌似仙姑,能羞花闭月呢。这可是妈妈我特意给你留的!”
康小妹一听天下竟有这么神奇的美食,舌尖儿底下不由地汩汩冒出涎水来。其实,这所谓的“花月醉仙蜜”,压根就不是什么“玉女”所制。这是老鸨们灭绝人性的私藏密方,是一种绝育的慢性毒药,女孩们喝了,能破坏体内的生殖功能,使输卵管粘连堵塞,终身不育。窑姐儿卖盘子之前,必须得先服此药。
“来,我的儿呀,快尝一口。”苏老鸨将那绝育毒药送到康小妹唇边。小妹先试探地喝了一小口。真甜!还带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儿。小妹笑了,她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苏老鸨儿,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直至康小妹把那杯“醉仙蜜”喝完,然后一声朗笑:“我儿可真能喝,将来必定有出息!”
这时,茶房老妈子来报,说楼下有客人。苏老鸨儿将眼神儿从康小妹身上不情愿地移开,肥胖的身子一扭,口中骂道:“这是啥样的‘客人’,还不到时间,咋这么不开眼!”口里骂着,脚却随着茶房老妈子下得楼来,见大殿台阶下站着两个丑似鬼怪般的家伙。
一个穿件黑呢子制服,五十来岁,冲苏老鸨儿嚷:“爷我姓钱,找个姑娘玩玩!”口气挺横。
另一个穿件灰色西服,瘦高个儿,四十多岁,长了条鸭脖儿,嗓子眼里像趴着一窝小老鼠,一开腔便“吱喽吱喽”乱叫唤:“鄙……鄙人姓黄,傍黑儿要离开成都,到、到……”下文没说完,嗓子眼里的“老鼠”反了窝,一阵咳嗽,“噗——”一团鸡毛似的腥臭浓痰吐到了地上。苏老鸨儿恶心地皱了皱眉。姓钱的不耐烦了:“苏老鸨,别磨蹭了,快给我们找姑娘吧。我们是露水鸳鸯,玩了就飞。”
苏老鸨瞧着这俩人,猛然想起他们曾来找过凤仙和仙鹤,知道他们都是军界的头目,惹不起。忙赔着笑脸说:“好,好,请随我来。”
忽听得楼上一声高叫:“苏大姐,我们的金英姑娘乐意陪一位先生,哪位先生肯赏光呀?”
苏老鸨抬头一看,见是“金刚钻”汪老鸨,已推着小金英走下楼梯。这小金英浓妆艳抹,玲珑轻捷的身子,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倒也显得娇俏动人。金英下得楼来,忙不迭地给两位客人递烟、点烟。小嘴皮子似学舌的八哥,还真把钱、黄二位给迷住了。
钱先生惊叹:“啊,这位姑娘咱可没见过,新鲜。”说着话儿,身子一弯,把金英的整个身子端起来,狂吻着走上了楼梯。
黄先生恼怒地冲着苏老鸨儿嚷道:“好你个老娘们,成心吊爷的胃口咋的?爷我今日非得尝口鲜儿。听说你手下刚来了个小姑娘,快把她叫出来!”
秋芝?!苏老鸨儿心里一紧,暗想,坏了,老娘本指望着秋芝卖嫩芽儿赚大钱呢,能便宜了他?再说,秋芝刚喝了绝育药汤,药劲儿还没生效,若怀上孩子可麻烦。她抱歉地推辞:“先生,我那姑娘刚来,还没卖过清倌盘子呢。”
“我多给钱呀!”黄先生看来今天是非要玩到康小妹不可了。苏老鸨看推辞不过,便退一步:“那就请先生住下,按规矩,做花头,打一个月的麻将吧。”
“规矩?老子傍黑就没空。我多出十倍的钱,该行了吧?”说完,“啪”地一声,将两根黄灿灿的金条拍在八仙桌上。
苏老鸨儿可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一攥上钱,再叫她松手,那可是摘她的心肝儿。可是,就这两根金条,还不如给秋芝做花头的钱厚。赔本的买卖,苏老鸨儿可不干。她心眼里琢磨起新的招数来,这两人一进门,她那双贼亮的眼睛就看出来了,这两人虽横,可不是常逛窑子有经验的老油子,咱给他来个二锅头滥竽充数,蒙一蒙这二百五,他也未必能知晓。
哼,今儿我叫你姓黄的当回冤大头多花钱,睡一个假处女。表面上却笑嘻嘻:“好说好说,我把姑娘叫来。不过,我这姑娘长相却平常。”
“我图的是这一口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