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红粉风流泪(27)

时间:2014-06-17 09:04:46 

康小妹握住黑红发亮的长箫,耳边仿佛又响起《苏武牧羊曲》,那是仙鹤姐姐最爱听的。康小妹的心里不由泛上一股酸楚,她摇晃着凤仙木呆的身子:“姐姐,咱们吹支曲子吧,吹给仙鹤姐姐听,我们的箫声,也许会使仙鹤姐姐好起来的!”

那支古老的悲歌,通过康小妹悲凉的心田,从箫管中悲切切流泄出来:

苏武流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

匈奴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膻,

牧羊在海边

……

“我的好妹妹!”

凤仙突然清醒过来,一把将康小妹紧紧地搂在怀里……

八天之后,苏老鸨终于说服了刘老鸨,答应放仙鹤出来。刘老鸨拿了钥匙,操起一支大手电去地下室,凤仙和康小妹紧随其后。

当地下室的铁门被打开的瞬间,里面“嗡”地飞出一群墨绿的大头苍蝇,一股强烈的腐臭味儿紧随着从黑洞洞的暗室里钻了出来。刘老鸨皱了皱眉,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打开手电往里一照,突然“呀”地发出一声尖叫,扔了手电转身就往外跑。凤仙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拾起手电,雪亮的光柱在地下室里游移。刹那间,一副惨状扑进她的眼帘:只见仙鹤被紧捆手脚,弯曲着的身子躺在潮湿的地上,她的冤魂早已升入天国,往日俏丽的脸蛋如今已面目全非,张大着一张早已没有了生气的大口,像是在向人们诉说什么,两只黑洞洞的眼深不见底,愤愤不平地凝视着这魍魉横行的人间。

凤仙和小妹浑身像患了疟疾般瑟瑟颤抖,只觉得胸中有一口气往上冲。凤仙扔了手电,拉住康小妹的手转身跑出地下室,抓住铁门的吊环,努力使自己不要昏倒,头在铁门上不断地撞着,哭不出,也喊不出。

刘老鸨儿在鱼池前盘腿一坐,干嚎起来:“我的仙鹤儿——呀,你咋说走就走了呀。你这一走可叫娘今后还怎么活呵?呜喂……我的仙——鹤——儿——呀……”

这干嚎声强烈地刺激着凤仙的心。她满脸铁青,双眼突然射出两道骇人的凶光。她奔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朝刘老鸨冲去:“独眼龙!你个黑心狼,我杀了你!”

盘腿坐在水池旁的刘老鸨歌吟般哭得正带劲,突然她那只独眼的余光瞅见凤仙提了把雪亮的菜刀朝她扑来,吓得“啊”地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兔子似地蹦起来就逃。凤仙紧追不舍。赵德顺见自己的婆娘要吃亏,顺手抄起竖在门旁的一根铁门杠冲上来,冷不防朝凤仙的双腿横扫过去。这一铁棍来得太猛,只听“咔嚓”一声,凤仙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赵德顺仍不罢休,朝着她双腿膝盖又猛砸了几下。

原本在一旁袖着手儿看热闹的苏老鸨见凤仙倒地,惊叫一声。她冲上前揪住赵德顺的胸衣大骂起来:“好你个‘尖嘴猴’,竟黑了心肝朝我的红姑娘下毒手,你这分明是在砸我的饭碗呀,老娘岂能与你干休!”苏老鸨心痛不已,凤仙姑娘正是走红的时候,“尖嘴猴”那一铁棒等于是砸了她的心头肉。

凤仙这一下是真的残废了,她的双腿从膝盖下被齐刷刷地敲断,两块髌骨都碎了。

凤仙躺在床上,疼得整日整夜地呻吟嚎叫,康小妹心痛得泪痕满面。她啥也不顾了,整天守在病床前全心伺候姐姐。开始苏老鸨还请了个接骨郎中来为凤仙疗伤。郎中验过她的伤后,摇了摇头,丢给苏老鸨一句话:“髌骨粉碎,犹如覆巢之卵,神仙也无回天之力,我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苏老鸨接着又请了几位郎中,亦是此说,苏老鸨也就失去了信心,丢下凤仙不管,只顾去找赵德顺、刘老鸨两口子打官司去了。

七月的成都,闷热无比,蚊蝇猖獗。凤仙的房间里,再也闻听不到箫笛琴瑟之声和嫖客的欢声笑语了。窗台上的几盆花,不知是因为缺水,还是通晓人性,那紫色的丁香,翠绿的文竹,粉红的蜀葵,也都失却了往日的精气,蔫巴巴地垂下头来。屋里蛛网四结,苍蝇飞舞。瘦骨嶙峋的凤仙,两条大腿肿得像发面馍似的,紫红的肉皮绷得透明,小肚子胀得圆鼓鼓的。大腿根部被汗水浸烂了,已开始化脓,断骨的伤口不时淌出脓血。她已多日不进茶饭,身体极度虚弱,正痛苦地挣扎在人间与地狱的死亡线上。

第八天的晚些时候,凤仙的呻吟声突然弱了下去,一会儿没了声息,只是鼻孔里还在出气儿。一直守候在凤仙身旁的康小妹以为姐姐要死了,她急忙为姐姐整容。姐姐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也不能太埋汰。她细心地为凤仙擦了脸,扑上粉,描了眉,梳了头,静静地等候着。

“姐姐,我是秋芝,你看我一眼呀!”康小妹摇晃着凤姐,眼泪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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