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死刑犯已押往刑场(3)

时间:2014-12-20 23:43:04 

三、节外生枝

顾一芳和沈冠清好上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村里的人都认为这是一桩挺般配的婚姻。但是,顾一芳的父母却反对这件事。顾一芳有个姐姐,早几年就出了阁,家中就这个老丫头。父母早算计好了,一定要给老丫头寻个好人家,别让闺女受苦受累。虽说老两口对沈冠清也有好感,但让一个“南蛮子”拐走自家的姑娘,那是说什么也不行的。顾一芳对父母说:“让小沈上门不就得了。”父亲摇了摇头,说:“现在说什么他都干,一拜了堂就由不得你了。你呀,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一时谈不拢,那就先搁一搁吧。沈冠清和顾一芳决心慢慢地做老人的工作。也是合该有事。这天,从县里来了几部汽车拉砖,顾一芳家里有事耽搁了点工夫,上班时正好路过装砖的场地。县里来的人见到顾一芳,就眼都直了,有的吹口哨,有的叫“噢噢”,还有的扯起嗓子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顾一芳脸一红,低着头赶紧走路,不承想“砰”地被人撞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个穿西服,扎领带的年轻人。那青年不仅不道歉,反而放肆地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她不放,并张开手臂,拉着腔调说:“哎,别走啊!交个朋友嘛!”

“讨厌!”顾一芳甩开他,小跑着进了砖厂。当天,县里来了电话,要村长去汇报工作。天黑后,村长回来了,一头扎进了顾一芳的家,也顾不得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说:“县里刘县长要娶你家小芳做儿媳妇。”平地一声雷,一家三口人懵了。村长从兜里掏出张照片:“喏,这是县长的儿子。瞧,多帅气!”

顾一芳一看,正是白天撞她的那个人,当即就从心里腻歪,觉得这小子流里流气的,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说什么也不干。她的父母也不同意,说:“咱小门小户的,进了这样的人家,闺女受气。”村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哥哥,这事儿县长已经说死了,同意也得办,不同意也得办。”顾一芳冲口而出:“我就是不干!〈婚姻法〉规定的婚姻自由,他们凭什么强迫我?赶明儿,我就和沈冠清扯结婚证去。”村长苦笑笑,说:“傻闺女,你是真爱小沈还是假爱小沈?”“当然是真的。”

“那,你就别害了他。”

“为什么?”不瞒你们说,在县长面前,我也说了你和小沈的事儿,县长不耐烦了,上下嘴唇一碰说‘废什么话,叫他们分开不就结了。’后来又找补了一句‘那浙江佬要是不识相,赶明儿我派人先拘了他。几千里地跑到咱们这疙瘩,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们说,如果不答应这门亲,那小沈有好果子吃吗?”

顾一芳气愤地说:“他们怎么这么欺侮人?”村长说:“闺女,想开算啦。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赶明儿你做了县太爷的儿媳,你爹你娘咱村上人不都得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顾一芳仍是一百个不同意。村长出了顾一芳的家,又颠颠地跑到砖厂。待对沈冠清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冠清好半天没吭声,最后长吁出一口气,说:“大叔,明儿我就回浙江。”

“不成呀”村长阻止道:“县长交待了,等他儿子办完了事才准你离开这地界。”

“为什么?”“唉,还不是怕你前脚一走,后脚小芳就会追去。小沈师傅啊,大叔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忍下这口气吧。一芳是个好姑娘,可是别的姑娘也不孬。咱村的姑娘,只要是你看中的,包在我身上。房里铺的盖的,都不要你操心,村里全给你张罗了。”沈冠清咬着牙说:“除了她顾一芳,我谁也不要!”村长听后,只能摇摇头,走了。县长刘其苏的儿子刘小兵年龄不大,可是已经结了三次婚。为了把顾一芳弄到手,他三下五除二,只用了两天的工夫,又与现在的老婆离了婚。紧接着,小轿车就一趟一趟地往顾家村出溜。顾一芳的父母招架不住了,反过来做女儿的工作,一芳不干,老两口“嗵”地给一芳跪下了,说要是她不答应,他们只好去死。一芳看看自己的父母,感到肝肠寸断,万般无奈,只得点头。

当夜,顾一芳摸进冷锅冷灶的砖厂,和沈冠清相拥着哭成了泪人。顾一芳说:“清哥,咱们跑吧!现在就跑!”沈冠清摇摇头说:“他们早布置下人盯住咱们了。”

“那……”顾一芳犹豫了一下,随后“刷”地脱下衣服,露出了冰清玉洁的胴体,羞涩地说:“清哥,我的心早已属于你了,现在我把我的姑娘身也给你!”

沈冠清紧紧地抱着顾一芳,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芳,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我愿意!我愿意呀!”

“不!不能!”

突然,大黑狂吠了起来。顾一芳急忙溜出屋,藏在了砖垛后。几道手电光射过来,随后闯进来几个乡派出所的警察,说是来查户口。四、风雨新婚夜

顾一芳终于进了县长刘其苏家的大门。

婚礼是在县城最豪华的“鸿宾楼”举行的,上下两层大厅全是来贺喜的人。刘小兵高兴的要发狂,一杯接一杯地与来客们干杯。伴娘是刘小兵的妹妹刘小雯,她是县委机关的公务员。刘小雯言语不多,在人们频频向顾一芳敬酒时,刘小雯轻轻地提醒说:“嫂子,少喝!”

入洞房时,刘小兵是被人搀进来的。他已醉成了一摊泥,一挨床就打起了呼噜。顾一芳撞上暗锁,呆呆地望着刘小兵,一个劲地直反胃。对这桩没有情没有爱的婚姻,她痛苦极了。她觉得自己纯粹是件被刘家用权势买来的商品。这些天,她已从别人嘴里了解了刘其苏一家的一些情况,知道刘其苏的老伴已经去世,刘小兵是县里的一霸。由于许多天精神紧张,身体疲累,顾一芳困意袭来,挺不住了,便倒在床上昏昏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响亮的炸雷把顾一芳惊醒了。她感到有人正爬在她的身上。她痛苦地闭上眼,流着泪默默地说:“清哥,我这身子本应该是属于你的呀……”又是一道闪电,照得屋里一片白。顾一芳睁眼一看,吓得一惊,使劲推那个压在她身上的人,但是他正在兴头上,吭哧吭哧地叫着:“芳芳,我爱你!我爱你!”顾一芳哭着说:“你不是人,你是畜牲!”她一使劲,硬把他推下了床,随后她抓起件衣服就冒雨跑了出来。雨还在下。顾一芳没有目的地跑着。她的脸上流着雨水,流着泪水。跑着跑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跑到了砖厂。她愣了一下,在风雨中冲着沈冠清住的房子哭着说:“清哥呀清哥,妹妹对不住你,下辈子再报答你吧!”说完,径直向不远的松花江跑去。松花江的水涨起来了,平时温顺的江,现在却像是张着大口吞吃生灵的恶魔。顾一芳没有任何犹豫,一步步地向着江中走去。她在江水中退下裤子,用手掬水一遍遍地冲洗着下身。她不愿自己的身体内带有刘家的污物。她要把它们冲洗掉,还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子。江水浸凉浸凉,顾一芳的下身已经麻木了。她不停地冲啊洗啊,直到她感到冲洗干净了,她才又挪动步子,向着江水深处走去。她要以死殉情,以死来表示对这场婚姻的不满。顾一芳怀着对人生最后的眷恋,回头向生她养她的村子望了一眼。这一望不打紧,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岸上“嗖”地窜入江中。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黑影是谁,一个浪花拍来把她拍倒了。她“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后,就迷糊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人扯着她的衣服向岸上拖。她呢,死意已决,便拼命往水深的地方坠。两股力量抗衡着,撕扯着,终于,顾一芳体力不支,被拖上了岸。顾一芳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水。她不看,也不想看这个救她的人。可是,过了好半天,那个人也不说话。她以为这人走了,于是睁开眼,呀,大黑正立在她的身旁。顾一芳生气了,翻身起来,用拳头捶着大黑,骂道:“你个畜牲,为什么不要我去死?”大黑一动不动,任凭顾一芳捶打它。顾一芳仍想死,她缓过气后,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向江中走去。大黑见状,抖了抖身子,一下子窜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冲着她“汪汪汪”地叫。“滚你的!”顾一芳踢开大黑,向江中走去。大黑急了,一个蹦高,猛地咬住顾一芳的裤角就往后拖。它的劲蛮大,竟一下子把顾一芳拖了个趔趄。顾一芳伸出双手又揍大黑,但大黑只是“噢,噢”地哼哼,就是不松嘴,并执拗地拖着顾一芳一步一蹭地离开了松花江。惊吓、屈辱、劳累,加上雨淋水浸,折腾得顾一芳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了,软软地倒在地上。大黑围着她“汪汪”地叫,又用舌头舔她的脸,舔她的手。看着这通人性的狗,顾一芳生出无限悲哀。她一下搂住大黑,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叫:“清哥,清哥呀!”大黑支楞起耳朵,愣了一下,随后像箭一般射入雨幕中。此时此刻,沈冠清并没有睡觉。他没有点灯,就着夜,就着雨,独自喝着闷酒。他爱顾一芳,他想顾一芳,他恨自己无权无势娶不了顾一芳,他更恨刘小兵仗着父亲的权势强行夺走了自己的心上人。今夜是顾一芳入洞房的日子,一想到此时顾一芳正被刘小兵玩弄,他的心就要滴出血来。为了麻木自己,从不沾酒的沈冠清,竟喝下了半瓶白酒,边喝边笑,边喝边哭。突然,门开了,卷进来一阵风雨,窜进来大黑。大黑“汪汪”地叫着,咬住沈冠清的裤角就往外拖。沈冠清平时对大黑温存备至,可此时他心情不好,一股无名火冲上来,脚一抬,一下子把大黑踢到了屋角。大黑疼得“噢噢”呻吟着,但稍一停顿,又扑上来咬住沈冠清的裤角。沈冠清骂道:“畜牲,你今天疯啦?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举起酒瓶就砸大黑。大黑呢,任凭酒瓶砸,就是不松口,下了死力往门外拖主人。沈冠清猛然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问大黑:“大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大黑“噢 ”了一声。“好,你松口,我跟你去!”大黑似能听懂人话,真的松了口,领先出了门,沈冠清随后跟着出了屋。泥泞的路溜滑溜滑,沈冠清跑几步摔一个跟斗,跑几步摔一个跟斗,待到了江边,已成了泥人。他顾不得这些,跟着大黑来到一个倒卧在地的人前,定睛一看,呀,是顾一芳!他奇怪了,这新婚之夜,她不在刘家,怎么跑到松花江边来了?此时,他也顾不得多想,扶起顾一芳,又摇晃又叫:“一芳,一芳,你醒醒,你怎么啦?”顾一芳在喊声中缓缓睁开眼,费力地盯住沈冠清看,半晌才明白自己不是在作梦,不由“哇”地哭出声:“清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黑呢,趴在泥水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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