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船长是夏威夷群岛经验最为丰富的老船长之一。他有一艘木帆船,来夏威夷的阔佬们一看到那艘充满古典气息的木帆船,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一天,老船长驾驶团结号帆船又出7海,租船的是一名富翁,同行的还有一名国会议员、一位黑人保镖,当然,还少不了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应富翁的要求,老船长把船驶到一条偏僻的航线上。然而,一件谁也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团结号船身剧烈地颤动一下,“该死!”老船长骂了一声,下到舱底,发现海水正“哗哗”地涌入,一条箭鱼在船舱里挣扎扑腾。他脱下衣服,尽力堵住被箭鱼撞破的洞口,又将涌入船舱的海水舀出,然后把所有乘客都召集到了一起。
“诸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团结号的船舷被箭鱼撞出一个大洞,已经无法修复。这艘船快要沉没了。”
乘客们一下子骚动起来,富翁和议员的情绪最为激动,他们用最粗鲁的脏话咒骂,要求老船长立即用救生艇将他们带离。可老船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真对不起,团结号是艘小帆船,船上没有救生艇。更不幸的是,涌入的海水将无线电也泡坏了,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向海岸警卫队求援了。”
“上帝啊!”议员绝望得直揪头发,“难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吗?”“那也未必。”老船长耐心地安慰,“据我所知,海岸警卫队的水上飞机有时会到这一带巡逻。”议员一下子来了精神:“真的吗?那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的意思是说,这艘该死的破船还能撑多久?”
“七八个小时之内,团结号还不至于沉没。”
八个小时,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在一片繁忙的海域里,起码会有三四十艘船经过,可在这里,一两个星期才会驶过一艘远洋货轮。当然,这种话老船长是不会说出口的,、老船长故作轻松地在船头的海洋女神像上坐下,说:“很抱歉让大家受惊7,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在所有乘客都安全转移之前,我决不会抛下大家独自逃生。好吧,现在我们盘点一下,还有多少家当。”
因为只是准备在海上转一圈就回去,团结号上可用的物资少得可怜,只有两瓶酒、几袋饼干。海水把储水罐打翻了,全船只剩下两瓶矿泉水。幸好,老船长还有一支信号枪和三发信号弹。老船长心里虽然失望,但还是强作笑颜:“很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饼干和酒并没有什么大用处,对于矿泉水的分配,富翁却有了不同意见。他认为,这艘船上的所有物资都是他花钱买来的,所以他理应占有更多的配额。老船长说:“我们在一艘将要沉没的船上,不管大家原来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只有像拳头一样团结起来,才能逃过这场灾难。”富翁还想无理取闹,但他势单力薄,只好悻悻然坐下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保镖问。“等待。”老船长微笑着说,“同时,向上帝祈祷。”
也许是上帝听到7他们的祷告,大约只过了两个小时,远方天际隐约传来嗡嗡的声音,一架海警卫队的水上飞机越来越近。老船长打出一发信号弹,飞机慢慢降落了。
“遇上什么麻烦了吗?”驾驶员问。乘客们一起:“了起来:“快救救我们,这艘船要沉了!”驾驶员耸耸肩:“太不幸了。你们耐心等着,我会让最近的船来接走你们的。”
“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们带走?”
驾驶员抱歉地说:“这只是一架小型飞机,坐不了那么多人。”
“那你至少可以先带我走。”议员拨开众人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国会议员,有许多国家大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这样啊,那你上来吧。”
富翁慌慌张张地拉住议员。哀求道:“也带我一起走吧,我会为你的党派捐款,出钱支持你竞选总统。”议员想了想,歪歪脑袋示意他上飞机。其余人哗然,都争先恐后地往飞机上挤。飞机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翻个底朝天。议员一脚将已挤上飞机的金发女郎踹下海,命令驾驶员立即起飞。
“真是两个自私的家伙,上帝会惩罚他们的。”老船长将女郎救上甲板,安慰道:“不要着急,下一架飞机很快就会来的。”
“不,不会有人再来救我们了,我们死定了。”金发女郎突然号啕大哭起来,“议员弃我们于不顾,又把我踹下海,这将成为他的污点。所以,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救援行动,让我们带着这个秘密沉入大海。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金发女郎越哭越大声,一股沉重的低气压笼罩在团结号上。保镖的脸色渐渐变了,只有老船长还镇定如初:“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上帝不会抛弃我们的。”
半小时后,太阳快要沉入海平面时,一艘船从远方驶了过来。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地土人的渔船,他喜出望外,打响了第二发信号弹,渔船飞快地靠拢过来,一张红彤彤的脸膛从船舷边探出来:“有什么事需要乌达达帮忙吗?”
“请救救我们,这艘船快要沉默了。”
土人憨厚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乌达达很想帮助你们,但船上装满了鱼,最多只能带一个人。”
团结号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要求乌达达把鱼抛到海里,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人一块儿救走了。
“这可不行!”乌达达固执地摇摇头,“这些鱼至少能卖两千美元。”
真倒霉,居然遇上了一个财迷土人,无论老船长等人如何哀求,乌达达就是不肯。老船长与保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危险的武力信号:对方只有一个人,制服了他,大家就有救了。
老船长微微点点头,示意保镖做好准备,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几步:“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帮帮我们……”退后。”乌达达慢吞吞地拿起一支M6,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老船长,“别对我这样笑,你们的祖先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抢走了我们的土地。”
老船长与保镖一下子傻眼了。“你带我走吧。”不知何时,金发女郎走到乌达达的身边,风情万种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只要你带我走,我愿意……”“好啊,就是你了,上船来吧。”乌达达咧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渔船“嘟嘟嘟”一溜烟开走了。
老船长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苦笑着摊开手:“看来我们是生活在一个没有信仰、不知感恩的世界中,我刚刚才救了她,现在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们。”
保镖无力地瘫倒在海洋女神像前:“我们要死了。”老船长把他拉起来,大声说道:“想要活下去,你就永远不要失去希望!我决不会抛下你不管的。现在,打起精神来!”
这个时候,船舱里的水已经涨到四英尺深了。老船长大声地为保镖打气,让他和自己一起舀水。一开始,保镖动也不肯动,但是没过多久,他被老船长的干劲感染了,也站起来开始舀水。纵然已经是疲惫欲死,但他们还是一勺勺将涌进船舱的海水舀出去。
夜幕降临了,老船长叹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制止保镖徒劳地做最后的努力:“留下一点儿力气吧,也许我们要在海上漂荡很久,才能得到救援。”
“哦,天哪,这里离最近的陆地至少有五十海里,我们能支持得到那个时候吗?”保镖沮丧地捂着脸。“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我行。你的运气不错。”老船长笑眯眯地指着自己,“你遇上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
说着,老船长开始忙碌起来。他用斧头把桅杆劈成一截一截,又用绳索将它们捆绑起来,最后在上面蒙了一层帆布。不多会儿,一个结实的木筏就做成了。保镖看得目瞪口呆,有了这个木筏,在大海中生还的机会至少多出三成。但唯一的问题是,这木筏实在是太小了,只能容下一个人。
“这是你做的木筏,应该你上去。”保镖勉强笑了一笑,老船长分明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老船长云淡风清地笑了,接着出人意料地退后一步,对保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你这是……”保镖愣住了。老船长微笑着说:“我说过,在所有乘客都安全转移之前,我决不会独自逃生。”
保镖起先有一点儿疑惑和惊愕,但当他看到老船长平静的面容时,明白对方是真心诚意地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他。他松开手,一柄匕首“当啷”落地。保镖走过去,使劲地拥抱了老船长,塞给他一瓶水:“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对不起,我不想死。我理解。”老船长仍是一脸平静,在那一刻,保镖发誓,他看见了一个天使。
当木筏的影子从视野里淡去后,老船长摇摇头,笑了。他跑到船首,从海洋女神像下掏出了一个折叠好的包裹。老船长在一根绳子上一拉,包裹立即膨胀开来,变成一个筏子—就是那种只能供单人乘坐,带有发动机、讯号发射仪和GPS卫星定位仪的橡皮筏子。
老船长跳上橡皮筏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经验丰富的老船长嘛,总会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的.
进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09.6上
(赵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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