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怪了,居然有人把“云”送上被告席!可就是这朵罪恶的云,让哑女杏子的丈夫变成了“懒人”,并被乡邻冤枉⋯⋯
这年,沙吊村发生一起离奇的案子,有人将“云”捕捉,并把它告上了法庭。
附近的人都知道,该村有三怪:一是村名古怪,顾名思义,可没有人能解释“沙吊”为何意;二是村址古怪,整个村子近百户人家,全都建在高高的梅岭腰间;三是有个习俗古怪,相传村里每代都会有个懒人出现,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偶有“懒人云”溜进村子害人,万一有谁碰上谁便倒霉,再勤劳的人都会立即变得浑身无力。
村子在半山腰,一年四季云遮雾罩,特别是雨后的早晨,朵朵白云进门出窗,有大有小,奇形怪状、变幻无穷,谁也辨不出哪朵是“懒人云”,遇上了,只有自叹命苦。久而久之,村上人也形成了一个老规矩,谁要是染上了“懒人云”,大家便把这不幸的懒人供养起来。这种病发作起来,有时是三五月,有时是三五年,听老辈人讲,最长的要懒到死。
一朵神秘的“懒人云”,竟有这种变幻莫测的魔力,听来叫人有几分害怕。于是当地的民间传说也有好几个版本,有说这是天上神仙吐下的痰,有说是天上仙女头上滑落的水,有说是山间的土地神作祟⋯⋯
传说归传说,事实还是事实,这天,村头的箩宝就遇上了“懒人云”。
早上起床不久,一朵棉花状的厚厚白云匆匆飘来,他猛呛了一口随即被重重击中,接着是头昏眼花一头倒下。隔了二十多年没人遇上“懒人云”了,村长老年听说此事,急急赶过来看望。箩宝两眼半眯、断断续续地说:“村长,我浑身没劲,真困。”老年安慰道:“别急,休息几天,你田里的事我会安排人去打理。”眼下正是稻子收割的大忙季节,箩宝的儿女出外打工了,他一睡倒,家里只有他那哑巴老婆杏子了,老年着实揪心:各家都忙“双抢”,谁有空能抽出手来帮箩宝一把呢?
杏子只有自己扛起这事。
她咬着牙日赶夜赶,好不容易才把稻子收割完,谷子晒干后又用板车拉去乡粮站卖钱。苦撑下来,杏子也差点儿倒下。
“双抢”一完,还好,箩宝的懒病慢慢好了起来。
转眼到了初冬。老年正筹划准备在山溪上修座水库。一早,又有人来敲老年家的大门:“村长,不好了,箩宝又遇上‘懒人云’了,倒在床上两眼瞪天呢。”老年一怔:这箩宝怎那么背时,一年两次遇上“懒人云”!这是祖上传下的“村病”,他没法,又急急忙忙赶去箩宝家探望。果然,箩宝倒在床上直呻吟:“村长,这回人更加不行,看来你得给我办个‘低保’才行啊,我这病恐怕一时难好了。”老年好生劝慰:“别想那么多,先安心养病。你家有困难,村里自会考虑。”
这回,箩宝的懒人病拖了半年多都不见好转。人不能动,但家里的日常开销还得花,没法子,杏子便要把自留山上的几棵大樟树给卖了。老年着急,这些树可都是祖传下来的百年老树,虽说现在“林权”改革分山到了户,户主有权经营,但卖了实在太可惜。“这是吃祖宗饭,败祖宗业哩。”老年劝告。但不卖,箩宝家又生活不下去。思来想去,老年及时上报,乡民政所给箩宝办了“低保”。
箩宝领了半年的“低保”金,病才慢慢有些好转。
几天后,箩宝能走动了,有时还会干些农活。杏子、老年都很高兴。能自食其力,谁还会领那个“低保”金?老年报上去,把箩宝的“低保”金取消了。
哪料,没过三月,箩宝又一病不起,重新遇上了“懒人云”。
老年暗自嘀咕:“祖上传下来的话都说,一代也只有一两个人能遇上‘懒人云’,怎么这箩宝一个人一年不到就遇上了三回?这事真怪了。难道世道变了?”
老年来到箩宝家探个究竟。只见箩宝吊着左膀子,说是被“懒人云”猛然推倒时跌了一跤,左胳膊肘处脱臼了。老年仔细一看,果然,骨头突出挺吓人。
没办法,老年再次去乡民政所反映实情,帮箩宝重新办了“低保”金。
从此,箩宝的病时好时歹,一直没有彻底好转。
时间一长,村里有人隔三差五在老年耳朵边吹风:“你呀,昏官。村上人都议论,箩宝是在忽悠你,你却当猴,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老年听了,不免多了个心眼。一日,有人举报说,箩宝前阵子向山外一位“打师”学艺,专学了自行脱臼这一绝招。
这年底,箩宝的儿子要娶媳妇了。箩宝乐得不行,忙着张罗喜事。可是,老年把他请到村办公室,说:“按你早先说的,你患病没能力帮儿女了,只有让他们自立。儿子的婚事与你就没多大关系了,他也答应与你脱离父子关系。你早些搬出土屋,到乡里的敬老院去好好养病吧,这土屋就让给儿子成亲了。”
箩宝一听,诧异万分:“要我搬走,去乡敬老院?我不去。我没病。我要与儿子在一块。”
“你病好了?那你立下字据,我按你说的向乡里汇报,免掉你的‘低保’金,让你父子团圆。是呀,故土难离,何况是你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你怎么舍得离开哟!箩宝,有人举报,说你为了骗吃‘低保’,偷偷跟人学了一手自行脱臼的绝招,有这事吗?”
箩宝哑然,脸色发白。这可真是他摔跤跌脱的呀,村里人怎么能乱说呢?他喉咙里一口痰涌了上来,“哇”地吐了一地。
箩宝的懒人病从此更重了。
杏子自然也得知了此事。老公被人冤枉,她气愤难忍。一天,一团浓厚的云团钻进了她的家,杏子猛然挥起箩筐一扑,把那团云捉住了。然后,她死死用毛毯盖住箩口,扛着就往乡司法所跑,指手画脚打着哑语,说要告“懒人云”一状。是它,把她老公害苦了。
司法所长从来没听过有人把“云”送上被告席。他思忖:山里的村民是纯朴的,这事恐怕其中必有缘由;好在所长懂哑语,于是耐心“听”取了杏子的起诉。法官审“云”,这可是奇闻怪事,许多人闻讯都跑去看热闹。审来审去,云里雾里,半天下来,听众不懂,所长却心中有数。
所长打着哑语问:“箩筐里是‘云’吗?”
“是。害人的懒人云。”
所长掀开一点点箩盖瞧,发现里面竟有一只半死不活的云雀!他惊诧不已。杏子说,她也不知云里藏着只云雀,更不知小鸟为何奄奄一息了⋯⋯
蹊跷的“云案”审下来,所长把杏子劝回了家,然后从县环保局请来专家,到沙吊村一调查,提起云样本和那只云雀一化验,专家们大吃一惊。原来,山下办的几家塑料袋加工厂和废金属加工厂,才是制造“懒人云”的罪魁祸首——严重污染的空气涌上了梅岭,箩宝家恰好在山口,于是首当其冲;长期呼吸污染的空气,人慢慢患上了软骨病等症,自然也就变懒了。村上人风传箩宝骗“低保”金之说,纯粹是谣言,气极的杏子没办法解释,才急中生智,把“云”捕捉并告上了法庭。那只云雀也是受害者之一,昏头昏脑被裹进了厚厚的云里。
真相大白后,老年赶来向箩宝、杏子赔礼道歉。很快,乡里送箩宝去县医院治疗。
当年,县环保局下令,把那几个整天浓烟滚滚的污染厂子关了。
次年,县乡筹集资金,把沙吊村从高高的半山腰搬到了山下。深入当地调查后,医学专家称:长期住在山上因风湿太重,村民容易患关节痛病,这病直接损伤人的劳动机能,严重时人四肢不能动弹,这就是“懒人云”的真相。
此后,沙吊村再也没有人遇到“懒人云”了。
选自《山海经》2009.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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