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台是河南内黄县人，平常靠卖香烟生活。那年冬天，日本鬼子侵占内黄县城时，把许多老百姓赶到县城东关的土地庙前，其中就有沿街叫卖香烟的张台。
男女老少上千人挤在一块儿，恐惧都要把人们的胆子吓破了。张台两手还端着摆放香烟的木盒子，吊木盒的带子就挂在他的脖子上。张台前面，有个穿黑棉袄的老头儿，忽然回头跟张台说：“小伙子，我烟瘾上来了，想吸你一根烟。”张台苦笑着说：“眼看命都没有了，别说一根烟，这木盒子上的烟全给你吸了，随便拿吧。”老头儿从一个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说：“我也不白吸你的，天冷，我把身上的棉袄脱给你防寒吧。”
这时，人群更加恐慌起来，原来日军头目下令开枪了。成排的机关枪，顿时喷出条条火舌，无辜的百姓，成片成片地倒下去。张台再顾不上理会老头儿，慌不择路地瞎闯乱跑。穿黑棉袄的老头儿一把拉住张台说：“披上棉袄再走。”张台就觉一件黑棉袄当头蒙住了他。他又急又气，却没有办法把棉袄从头上扯下来，只听得身边的惨叫声、跑动声、机枪声，人间地狱般恐怖。好像旁边有人中了枪，倒下时把张台也撞倒了。张台恐惧万分，竟然吓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台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眼，只见满天星星，他身上还横着一个死人。四周的死尸，更是一个挨着一个。张台忘了害怕，吃力地推开身上的尸体，从地上坐起来。看情形，日本兵的屠杀结束了，他死里逃生了。
张台突然看见从一具尸体上，升起一点烛光似的荧火，飘飘忽忽进了前面的土地庙，接着又见一具尸体上升起一点荧火……许许多多的荧火升起，成群结队地飘进土地庙去了。张台心想，这大概是土地爷在收死难者的魂魄了，凶残的日军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啊。张台没敢再看下去，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死人堆。
过了几天，张台才敢到东关的土地庙去看个究竟。土地庙里的格局依旧，只是那个穿黑袍的土地爷，张台越看越像跟他要烟吸的穿黑棉袄的老头儿。更让张台惊奇的是，土地爷的两个手指间，竟然夹持着一根香烟。张台怔了半天，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土地爷磕了十几个响头。
后来，张台拉起了一支抗日武装，成了当地有名的抗日英雄。
选自《新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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