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铃声
张林是我在财务部的同事，我们差不多是同一年进的公司。张林的业务能力非常强，善于交际又长相出众，所以一年后他成为我的上司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天下班后，董事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张林辞职了，想让我接替张林的职位，并且奖励我住进之前张林住的高级公寓。那间公寓是董事长赵刚的产业，专门用来奖励表现优异的员工的。
我欣然接受了老板的奖励，很快便搬进了新居。当天晚上，我正坐在床上喝啤酒，却突然想起开门时钥匙没拔下来。我赶快走出去，好在钥匙还在那里。我把钥匙拔下来，放进了裤兜。
喝了一会儿啤酒，我感到倦意袭来，便躺在床上睡着了。到了后半夜，床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恍惚地拿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我觉得自己可能被人耍了，正想挂掉电话的时候，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你的钥匙还在外面。”
我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疑惑，我强作镇定地说：“你，你说什么？”然而，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我把门打开一看，门上哪有什么钥匙？我这才想起，钥匙不是在我裤兜里吗？我惊慌失措地进屋把门关上，心里顿时凉飕飕的。
我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越想越觉得奇怪，什么人会这么无聊搞恶作剧？知道这个房间电话号码的，只有董事长和张林，董事长没理由来戏弄我啊！难道是张林？可电话里的声音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一想到张林，我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那天听说他主动辞职，我几乎都崩溃了。我生怕张林临走前会把我和他一起做假账、挪用公司资金的事情告诉董事长。好在，董事长对此似乎并不知情。想来也是，张林没理由这么做，这些年他攒的钱足够他将来潇洒了，所以他才做了早早退出的打算。
怎么想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这样，我带着几分疑惑睡着了。
后来的日子里，我始终对董事长有几分防备。像董事长这种老狐狸，最擅长伪装了。说不定他已经开始怀疑我和张林了，只不过没有证据。张林的辞职或许就是他一手导演的，他对我的提升可能也是为了稳住我，慢慢观察我，抓住我做假账的把柄。
然而，董事长却对我非常倚重，又是加薪，又是出钱让我去国外旅游进修。几个月下来，我对董事长的防备便逐渐放松了。
可是，隔三差五，半夜里那个诡异的电话总会打过来。什么也不多说，一直都是那句“你的钥匙还在外面”。
我决定去营业厅查一查那个号码。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原来，那个电话是从我所住的小区门卫室打来的！傍晚回到小区后，我直接走进了门卫室。
“你有什么事吗？”五十多岁的门卫问道。
听到这个低沉的嗓音，我立刻断定晚上打电话的人就是他。于是，我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搞恶作剧。谁知，门卫却是一脸疑惑：“不对啊，一栋301里住的是一个叫张林的小伙子才对，怎么会是你……怪不得这么久都没见着他了。”
门卫向我叙述完事情原因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张林有个非常奇怪的毛病：每次开门以后，总是会忘记把锁眼里的钥匙拔下来。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间歇性固定事物遗忘症。张林不得已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每个月按时给这个门卫一点钱，让他提醒自己钥匙还在外面。
原来是这样！我想了想，又问道：“张林没告诉你，他已经搬走了吗？”
门卫也疑惑地说：“是啊，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他应该告诉我才对。自从他上次把钱给我之后，我好像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赶忙问道：“那他上次把钱给你是什么时候？”
“都好几个月了，对了，好像是4月23号。”门卫肯定地说道。
我心里一震，4月23号？不可能啊，董事长告诉我说张林辞职是4月24号，张林怎么可能在自己要辞职离开的时候还给小区门卫钱呢？会不会张林那时根本就没有辞职的打算。在他下班后到第二天早上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突然有了这个决定？看来，要弄清原因，只有找到张林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给张林打电话。然而，张林的手机号码已经被注销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就在我渐渐忘记这件事时，一个陌生女人突然打电话来约我见面。正是这次见面让我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决定给董事长打一个电话，约他出来谈谈。
雨夜杀戮
于是，我拨通了董事长的电话：“老板，我……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是关于张林的事情。”
董事长突然沉默了，接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那好，你过来吧。”
午夜，突然下起了雨，我穿着雨衣走进董事长的别墅。别墅里一个佣人也没有。董事长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请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知道我和张林所做的事情？”我先开口了。
“没错。”董事长说道，“很早就知道了，但我觉得你们两个其实很能干，那点小数目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只是在暗中给了张林一些警告。”
难怪张林以前常常会示意我暂时停止动作。
“我以为只要慢慢引导，你们年轻人终究会明白正确的做法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却低估了人的欲望。”董事长的眼睛突然露出了一丝恨意，“用我的钱不算什么，张林最后居然还用我的老婆。”
“这就是你杀他的理由吗？”我心里暗道，果然是这样。
董事长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我说道：“你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要职位？”
我摇了摇头，说：“不，你不会的，你只会杀了我，就像你杀张林一样。”
屋外一阵响雷，似乎在预示着悲惨的高潮即将来临。
“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发现张林的尸体的？”说着，他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装着消声管的手枪。
我摘下雨衣的帽子，说道：“我根本就没有发现尸体。”董事长的脸色瞬间凝固，但已经太晚了，一根绳子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就将他摁回了沙发上。
董事长的妻子刘颖此刻面露凶光，拽着绳索两端的手臂青筋暴露无遗。董事长拼命挣扎着，然而，当我跑过去代替刘颖拽住绳索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合谋回忆
不久前的一天晚上，给我打来电话的女人就是刘颖。她神神秘秘地把我约了出来，介绍了她是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她告诉我，董事长一早就知道我和张林干的那些事情了。听到这里，我立刻紧张起来。她接下来的话更令我意外，原来张林并没有辞职，而是被董事长给杀了！
“他看到我和张林躺在那间公寓的床上，立刻就勃然大怒，接着……”刘颖哭着说。
“那张林的尸体呢？”我问道。
刘颖看了我一眼，说：“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什，什么事？”我随即警惕起来。
“帮我杀掉他。”
我顿时明白刘颖嘴里的“他”就是董事长。
“不行，杀人是犯法的。”我下意识地拒绝道。
“哼，你以为他让你住在那栋公寓，是因为欣赏你吗？”刘颖逼视着我，“不对，他想让你在那儿帮他看着张林的尸体，如果你发现了尸体的话，他可以用挪用公款的事情来堵住你的嘴。”
难怪董事长近来对我这么倚重，原来是另有目的。
“而且，自从杀掉张林之后，他就变得非常多疑，最近，我已经感觉到他就快要顶不住杀人后的恐惧了。也许不久之后，他就会把所有跟张林有关系的人都杀掉。”刘颖说道，“张林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人，我要的只是替他报仇，而你，要想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
我已经动摇了，问道：“可是，杀了董事长之后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已经都计划好了。事情结束之后，我把公司接管过来，你就是总经理。”
与尸同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看着刘颖说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有，张林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刘颖没有回答，而是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我还想再问什么，却突然看到她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手枪，然后把枪口对准了我。
“你……”我惊讶地看着她。
“等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张林的。”刘颖笑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
“不不不。”刘颖轻声说道，“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你难道就没想过，当时怒火中烧的他既然都把张林杀了，我为什么还好好的呢？”刘颖用枪抵住我的眉心，“其实，那个废物根本就打不过张林，上来没几下就被张林掐住了脖子，要不是我，他早就没命了。”
“难道当时杀张林的人是你？但你和张林不是……”我瞬间哑然了。
“什么爱人，张林只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他能养得起我吗？只有杀了张林，让丈夫变成我的同犯，这样才能保住现在的生活。玩物这种东西，天下不多的是吗？另外，让你去那间公寓也是我的主意。”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杀掉董事长？”我问。
刘颖一脸厌恶地说：“他也是个废物。自从那天后，他总是自己吓自己，后来居然还说要去自首。哼，没办法，只能拉你给他陪葬了，要怪的话，只能怪你太贪心。”
我沉默了几秒，接着一脸笑意地看着刘颖说：“既然你知道这一点，就不应该找我。”
刘颖还来不及反应，董事长就从地上爬起来，一刀捅进她的后背。
刘颖倒地后，董事长却露出哀伤的神色。
“别难过了，董事长，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让她活着。”我说道。
“也是，这次多亏你及时通知了我。原本我还不相信她真的会杀我，要不是我们一起演了这出戏……唉，不过现在该怎么处理尸体呢？要把她和张林的尸体放在一起吗？”董事长开始焦虑起来。
“尸体放在这儿就行了。”我说道。
“什么？”董事长惊讶地看着我。
“这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也许，某天警察会去公寓找到张林，但那一切都是你们做的。然后董事会将重新召开，以我现在的地位，成为总经理一点儿难度也没有。而且，挪用公款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我用手帕包起刘颖握枪的手，然后把枪口朝向董事长。
在刘颖要我帮她杀掉董事长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切。而我唯一必须承受的，就是和藏在公寓某个角落的尸体同眠。
选自《故事精》20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