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重回南门客栈,已是物是人非,但孟虎知道,这儿曾是自己与唐家兄弟欢乐度过的地方。
第二天,正逢赶集的日子,孟虎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不久,便来到了白鱼会的擂台前。
不管擂台上的人如何嚣张地挑衅,台下依然无人敢上去应战。人们只是围观而已。
孟虎沒有多犹豫,稍稍往下一蹲,便跳上了台去。
台上的白衣男子似乎对他有些印象,便套近乎道:“敢问英雄何方人氏,尊姓大名啊?”
孟虎冷眼看着他道:“没什么好说的,出人吧。”他一边说,一边在生死状上按了手印,又俯身将剑放在了台上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如此无礼!”说话间,其中一个壮汉便已一脚踢来。孟虎不动,就让他踢。那人连踢了几脚,孟虎还是不动,又连打了几拳,更如以卵击石。他这才慌了,也怕了,而孟虎却要出手了。
岩石一样的拳头,坚硬如铁的双腿,壮实如熊一般的肌肉,以及如虎一般的迅捷与猛力,使得孟虎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似乎不可阻挡。也就是三两下的功夫,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擂主,便已不省人事。
孟虎拿了银子,提了剑,正要走下台去,白衣男子却大喊一声道:“英雄留步。”
孟虎停住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衣男子依然是一番客套的说辞,一如当天他与唐氏兄弟所说的那样。但孟虎故意要激他,便冷漠地打断他的话,粗暴地说:“别废话了,我是不会加入白鱼会的。”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一连几天,平安无事。但孟虎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他总是和衣睡觉,长剑就放在床头,他将窗户半掩着,并在窗后放了个杯子。
又是一个月光明亮的晴夜,纵然不开灯也能看见一切。
孟虎正睡得香,可杯子落地的响声却惊醒了他。待其一开眼,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欲举刀砍来,他来不及拔剑,只以剑鞘相抵挡,一面顺势滚落到地上,才算是舒展开了手脚。
刀剑相击,火星四射,原来唐家兄弟就是这么死的。孟虎不禁怒从中来,然而房间狭小,他的长剑挥舞不开,便看准时机跃出窗外,来到街上。
虽说来者是一流高手,但借着街上开阔的空间,孟虎也有十足的信心将他们制服。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街上还有十来位黑衣人正持刀等着他。
没有退路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起来吧。”他冷冷地对他们说。
黑衣人也没有答话,只是互递了几个眼色,便挥刀向孟虎杀来。
一时间,孟虎如雄狮冲入狼群,无奈对方俱是高手,孟虎一时无法速战速决。几十回合后,他虽斩杀了一半的对手,但自己的肩膀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正惊诧间,耳后却传来一洪亮的男声:“英雄莫慌,我来助你。”
说时,旁边的小巷跃出一高大汉子来,不由分说地随孟虎杀到了一处。
黑衣人如何还抵挡得住,只得节节败退,很快便纷纷倒在血泊中。
孟虎和那高大汉子相视一笑,便交谈起来。
“英雄真是糊涂,”那汉子责备孟虎道,“你既不想加入白鱼会,就不要去打擂,更不要打赢,否则便会死于非命,你难道真没听说过?”
孟虎忧伤地说:“我知道,我的两位兄弟就是这样死的。我这次打擂,就是想证明他俩的死是否真的与白鱼会有关。”
“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孟虎叹了口气,“我也明白了原来好汉一直在跟踪保护我。”
“白鱼会的倒行逆施,在下早已恨之入骨了。”那汉子一面说,一面替孟虎包扎了伤口。
孟虎若有所思道:“好汉不知,我的父母也是被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所杀。父亲本是绝顶高手,不知是不是也因为打赢了白鱼会的擂台,又不愿与他们合作,才招来了这灭门之灾。”
那汉子笑了笑说:“你对白鱼会太不了解了,你的父母绝不是白鱼会所杀。因为白鱼会只杀当事者,如果是你父亲得罪了白鱼会,那么他们就只杀你父亲,而绝不会碰你的母亲,也不会想要杀你。”
“原来如此。”孟虎显然有些失望。
两人正这样说着话,一枚冷箭却突然射中了那高大汉子的后心。
原来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并未死透,便用其残存之力,出了这阴招。
孟虎走到他跟前,正要举剑刺杀,那人却连吐了几口鲜血,气绝身亡了。
“不好,这箭有毒。”那高大汉子惊慌道。
“什么?”孟虎回过头,便只见那汉子已然摇摇欲坠,忙一把将他扶住了。
“好汉,好汉!”孟虎摇着他的身子,他似乎快要失去意识了。
孟虎赶紧脱去他的上衣,将箭拔了,不由分说地用嘴巴吸了毒汁,又吐在地上。如此反复后,那汉子还真的恢复了些神气。
“英雄,英雄,”他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孟虎,“快别吸了,这都是徒劳,中了白鱼会的毒,还没有人能活过来的。时间不多了,请你好好听着,我还有事相托。”
孟虎轻轻地枕着他的头,难过地说:“好汉但说无妨,只要我活着,一定帮你达成。”
“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义弟,听说他已流落到这一带了。我想请你帮我去找到他,告诉他有人要杀他,让他速速离开此地。”那汉子一边说,一边不断从喉咙中涌出血来。
“好,”孟虎忍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本名叫曹鹤,但我打听到他已经改了名,现在是叫颜赫。”
孟虎大惊道:“伯父,我正是颜赫的儿子啊。”
“颜赫的儿子?”那汉子的眼睛突然放出光亮来,“长安,长安,白鱼会……”
“伯父,伯父……”孟虎一边摇着他的身子,一边不住地喊,但显然,死去的人是无法再活过来了。
眼看父母之死就要有眉目了,而这个自称是父亲义兄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孟虎着实伤心至极。
伯父的上身裸露着,孟虎将他的衣服重新捡起,想给他穿上。而这时,伯父右手臂上的一个刺青引起了他的注意,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分明看清了那是一竿翠竹,这竹子的刺青与其父亲的梅花刺青,都在同一个地方。
梅花,翠竹?孟虎在心中嘀咕着,不禁陷入沉思。
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孟虎埋葬了他的伯父。
坟前,他又抽出自己的长剑。这把剑是祖传的,劍柄上刻着一个篆书写成的“曹”字,孟虎深情地抚摸着。
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么多年,父亲要改名换姓地四处逃难,而终不免一死?要将曹家灭门的,到底是何方势力?
“长安,长安,白鱼会……”
他脑中回想着伯父临死前的呼喊,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白鱼会,他反复念叨着,拜别了伯父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