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树盈 段明
我要去找阿妈
在毛垭大草原上一所低矮的石头房子里,住着头发银白的老阿姆,她每天都摇动转铃,为洛桑祈福。洛桑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有着卷曲的头发,是一个喜欢捣乱的“小牦牛”。
洛桑的阿妈叫白玛,是草原上的医生,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人生病,她就要骑着黑马出诊。一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个健壮的汉子,他在阿妈耳边说了几句,阿妈就跟着他匆匆走了,再也没回家。
洛桑想念阿妈,就给老阿姆捣乱,在她挤羊奶的时候,用皮鞭抽着老母羊的屁股。温顺的老母羊跳了起来,把羊奶打翻在地。老阿姆给了洛桑一巴掌,洛桑不哭,只是求着老阿姆:“我要去找阿妈。”
“白玛在康定,暂时不能回家。”
“我要去找阿妈,我要去康定。”
老阿姆用衣角擦着眼角流出的泪水:“我也想白玛,可她现在是大医生,要为很多人治病……”
门外是辽阔的草原,洛桑跳上小黑马,在草原上驰骋,直到累得筋疲力尽,才跳下马,躺在草地上发呆。阳光下,花儿开得千娇百艳。洛桑的眼睛却盯着一株奇异的植物仔细地看,他记得,阿妈说过,这叫雪上一枝蒿,有剧毒,人吃人死,马吃马亡。
如果把雪上一枝蒿给家里的牦牛吃,那牦牛就会生病,阿妈是医生,肯定要赶回家来。
洛桑骑着小黑马回到家,老阿姆没在家,肯定是去喇嘛寺拜佛了。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糌粑。洛桑拿出一个铁罐,接着把雪上一枝蒿捣碎,连同酥油茶和糌粑倒了进去,搅拌均匀。然后端着铁罐,找到牦牛,放在它的嘴边。牦牛上当了,扑哧扑哧地把铁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洛桑兴奋不已,紧张地盯着牦牛。不一会儿,这头牦牛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草原上死一般地寂静,洛桑害怕起来。
他拿起一块小石头,砸了牦牛一下,石头反弹回来,牦牛还是没有动静。洛桑大着胆子,抱住牦牛,心里就感觉一阵冰凉。要是老阿姆知道自己把牦牛毒死了,肯定会打自己。带着恐惧,洛桑骑着小黑马在草原上疯跑。
孤独无助
天慢慢黑了,恐惧笼罩着洛桑。老阿姆说过,草原上有狼,晚上出门,会被狼吃了。
洛桑害怕了,他想念老阿姆,他宁愿被老阿姆揍一顿,也不要在这草原上过夜。洛桑骑着小黑马,往家的方向跑去。可草原太辽阔,他和小黑马迷路了。小黑马渐渐不堪重负,发出粗重的喘气声。不管洛桑多么生气地扬起手中的皮鞭,小黑马还是迈不动腿。
洛桑跳下马,肚子饿得咕咕叫。月色中,一只鼠兔冒出头来。鼠兔体型小,外貌像兔子,身材像老鼠。阿爸曾经说过,鼠兔是大坏蛋,吃掉了很多牧草,把草原搞得千疮百孔。因此,阿爸每年都要带洛桑去捉鼠兔,不让它们破坏自己家的牧场。
捉鼠兔一般在夜晚,看到洞口,就静静地趴在草原上,屏住呼吸。等到鼠兔小心翼翼地爬出洞口,就一把抓住它。
为了填饱肚子,洛桑趴在一个洞口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洞里有鼠兔爬动的声音,可它就是不出来。洛桑不耐烦了,又往另一个洞口爬去。洛桑不知道爬过了多少个洞口,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还是没有抓到鼠兔。洛桑累坏了,趴在草地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桑感觉脸上毛茸茸的,就如小羊在蹭他的脸。他伸手猛地抓住小羊:“别惹我,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吱吱吱的叫声,让洛桑从睡梦中醒来,他手里抓住的竟然是一只鼠兔。洛桑兴奋起来,拿出打火机,找来干草,捡来牛粪,燃起一堆火。
洛桑不知道怎么給鼠兔剥皮,就干脆用一块石头把鼠兔砸死后,丢进大火中。鼠兔的毛迅速燃烧,肉身发出滋滋的响声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在草原上飘荡。洛桑饿坏了,撕下烧得漆黑的鼠兔肉,就往嘴里塞。
一只鼠兔很快吃完,洛桑感觉没那么饿了。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狼嚎,接着就是群狼嚎叫。被黑夜笼罩的草原上,出现了一对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洛桑恐惧不已,抓起一根小木棍,惊恐地看着四周。
狼嚎声越来越近,小黑马受到惊吓,放开四蹄,拼命奔跑。草原上,只剩下洛桑了。他吹着口哨,试图让小黑马回来。可小黑马曾经被狼咬过,怎么也不回头。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群狼呜咽几声,仓皇离去。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手里拿着火把。洛桑急喊:“救命!救命!”
“你是洛桑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扎旺,白玛医生救过我的命。你怎么到处乱跑?!老阿姆都快急疯了,草原上的汉子们都在找你,害怕你被狼吃了……”
“扎旺大叔,这儿离康定有多远?”
“三百多公里,骑马三天,坐车大半天。你去康定干什么?”
“我要去康定找阿妈。”
“瞎胡闹,我马上送你回家。”
扎旺把洛桑抓上马,在草原上奔驰。洛桑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坐车只要大半天,就能到康定见阿妈了。洛桑摇着扎旺粗壮的胳膊:“大叔,我肚子痛。”
“你这头捣乱的小牦牛,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天亮以后,扎旺才驮着洛桑到了理塘医院。洛桑捂住肚子,嘴里呻吟着。扎旺让洛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就着急地去找医生。洛桑趁机跑了出去,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越野车,后备厢是开着的,里面放着被子和衣服。洛桑钻了进去,用被子和衣服盖住身体。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忧郁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上了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关了后备厢,跳上驾驶室。越野车慢慢启动,外面传来扎旺的叫声:“洛桑,洛桑,你这头疯牦牛跑哪儿去了……”
我要去康定
越野车一路颠簸,小女孩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女人握住小女孩的手,低声哭泣。刀疤脸不耐烦了:“卓玛,你别哭了,搞得我心烦意乱,怎么开车?”
“多吉,我担心梅朵,她怎么一直昏睡不醒?”
多吉哽咽道:“梅朵一定没事的,只要到了康定,医生一定会治好梅朵的病。”
洛桑在后备厢里高兴不已,他们竟然要去康定,那自己很快就能见到阿妈了。可能是昨晚在草原上受凉了,洛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越野车猛地停了下来。卓玛惊叫:“车里怎么有人?”多吉跳下车,拉开后备厢,洛桑露出脏兮兮的脸来。多吉揪住洛桑的胳膊就往外拉:“你是什么地方来的野小子?怎么钻到我车里了?”
洛桑死死地抱着车后座:“我阿妈是医生,就在康定医院。只要你们把我带到康定,阿妈就能治好梅朵的病……”
多吉半信半疑,卓玛高兴不已:“你叫什么名字?快坐到前边来。”
“我叫洛桑,住在毛垭大草原。我要去康定找阿妈,就偷偷地坐上了你们的车。”
多吉凶巴巴地盯着洛桑:“你这小鬼肯定在骗人,如果你阿妈是医生,她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门?”
洛桑看着多吉的脸,感觉他脸上的刀疤在跳动,十分恐怖,就胆怯地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我没有骗人,这是阿妈去康定以后,给我买的新手机,她每天晚上都给我发短信。可我们住得太偏远,手机没有信号,只有到了学校,才能看到阿妈的短信……”
卓玛接过洛桑递过来的手机,看着最新的一条短信:洛桑,阿妈爱你!可阿妈在康定医院十分忙碌,没有时间回来看你。你要听老阿姆的话,好好学习。
“洛桑,你给阿妈打一个电话,让她给梅朵安排一个病床,可以吗?”
洛桑欢快地点头:“行。阿妈是毛垭大草原上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梅朵的病。”
洛桑按动着那个他拨了无数次的电话号码,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传来一个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卓玛紧皱眉头:“你阿妈怎么不接电话?”
“阿妈要给人看病,每天都很忙,我马上给阿妈发短信,只要她看到,就会给梅朵安排好病床的。”
卓玛放心了,让洛桑坐在她的身边。洛桑兴奋起来:“阿妈每天都要出诊,为很多牧民看病。他们说阿妈是救命的菩萨,把他们从地狱拉了回来。”
卓玛的眉头舒展开来,洛桑继续说:“阿妈很久没回家了,可每天都有牧民来我家里,帮老阿姆干活,还送来很多东西。可我不想要那些好吃的东西,我只想阿妈回家……”
假装重病
越野车开得飞快,终于到了康定医院。几個医生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越野车停下,立刻用担架把梅朵抬进急救室。洛桑双手合十,为梅朵祈福。
短信声音响起,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我去成都医院深造。我已经安排好医生,一定能治好梅朵的病。你在医院等着央金老师,她带你回家。老阿姆急病了,你千万不要乱跑。
洛桑有点儿失落,一个慈爱的医生走来:“我是顿珠医生,你是白玛医生的儿子洛桑吗?”
洛桑点头:“阿妈什么时候回来?”
“白玛医生太忙了,暂时不能回来。”
洛桑有点儿生气:“她就知道忙,把她最心爱的小牦牛都忘了。”
顿珠医生有点儿哽咽:“白玛医生最牵挂的就是你,她最舍不得的也是你……”
洛桑不说话,揪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的一道道伤痕,都是他对阿妈的不满。顿珠医生带着洛桑去了她的宿舍,洛桑不停地打喷嚏,还流鼻涕。顿珠医生给洛桑做了很多好吃的,可是他没有一点儿胃口,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了。
睡梦中,洛桑在树林里燃起一堆大火,把刚捡来的松茸放在火上烧烤。一股鲜香惹得洛桑流口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松茸放进嘴里。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火势在树林里蔓延。洛桑被大火包围,烟雾呛得他直咳嗽。洛桑不停地奔跑,可大火已经点燃他的衣服,他不停地挣扎、号叫,仿佛要窒息一般。
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洛桑的手,洛桑抬头,阿妈不说话,不停地流泪,浇灭了他身上的火焰,洛桑笑了。阿妈放开洛桑的手,越飘越远。洛桑大叫:“阿妈,你别走!”
洛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在输液。
顿珠医生一脸疲惫:“洛桑,你吓死我了。你一直咳嗽,还发着高烧,说着胡话。”
洛桑盯着雪白的病房,到处寻找:“阿妈呢?”
“我已经给白玛医生打电话了,可她要给病人做手术,没时间回来看你。”
洛桑愤怒地扯掉手上的针头:“她肯定是不要我了……”
洛桑使起性子来,就如一头发了疯的牦牛。顿珠医生想给他继续输液,可他就是不配合,还又跳又叫,搞得顿珠医生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候,短信铃声响起。洛桑赶快去拿手机,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对不起!我要给一个病人做手术,不能回来看你。你是小男子汉了,一定要听顿珠医生的话。央金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遇到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洛桑赶快给阿妈打电话,明明通了,就是没有人接。洛桑再拨的时候,阿妈已经关机。洛桑躺在床上,抱着头,大声喊叫:“我头痛,要爆炸了!”
顿珠医生紧张起来,摸着洛桑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怎么还痛?”
洛桑捂住胸口:“我难受,想吐。”
“洛桑,你吃过什么东西?”
“鼠兔。”
“天啊!那会染上鼠疫的。”
顿珠医生赶快给洛桑戴上口罩,穿上隔离服,推着洛桑做了很多项检查。
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顿珠医生疑惑地问:“洛桑,你是不是在装病?”
洛桑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顿珠医生喃喃自语:“真是奇怪,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你怎么还头痛?看来你的病情很特殊,只有送你去成都做检查了。”
洛桑暗暗高兴,其实他的脑袋根本不痛,是在装病。
梅朵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院让她马上去成都治疗。顿珠医生和多吉商量,带上洛桑一起去成都。多吉点头答应,有了顿珠医生在车上,他的心里踏实多了。
去成都治病
越野车开得飞快,现在离成都越来越近,很快能见到阿妈了。
短信铃声响起,又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你别怕,顿珠医生会保护你。道路已经抢修通了,央金老师已经在趕来的路上。
洛桑兴奋极了,马上回复:阿妈,我马上来成都,就要看到你了。短信铃声再也没有响起,洛桑打电话过去,阿妈又关机了。
越野车刚到二郎山,梅朵就昏迷不醒,还好有顿珠医生给她输液。卓玛又担心起来,流下了眼泪。洛桑也累了,倒在后排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洛桑听到卓玛打电话:“配型成功了?只要换上他的肾,梅朵就能好起来?”
多吉兴奋起来:“梅朵有救了!”
梅朵睁开双眼,卓玛激动起来:“大哥哥捐肾给你,已经配型成功,你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健康的孩子,可以和大哥哥一起玩耍了。”梅朵笑了,笑得很灿烂。
洛桑听到大哥哥,就紧张起来。梅朵就是喊自己大哥哥,难道他们要割自己的肾吗?如果割掉肾,就会死去,那就见不到阿妈了。洛桑越想越害怕,悄悄地打开手机,想给阿妈发短信,却看到了一条未读短信:洛桑,我今天晚上有急事去北京,你安心治病,要听顿珠医生的话。
糟糕!阿妈没在成都,那自己多么危险。洛桑看着多吉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心里充满恐惧。洛桑想要逃跑,一直盯着车外。
越野车在长长的隧道里开了很久,好不容易开出洞口,洛桑就捂住肚子叫了起来:“我肚子痛,要拉屎。”
越野车停了下来,多吉骂骂咧咧地说:“就你小子事多,快点儿去,别耽误了梅朵的病情。”
洛桑跳下车,翻过防护栏,顺着水沟往前爬行。等离越野车远一点儿的时候,洛桑就站了起来,如猴子一样,迅速地翻过防护网,往密林里钻去。可才走了不远,发现前面就是悬崖,没有路了。
洛桑正忧心不已时,他看到草丛里有一条大脑袋的小蛇。洛桑听阿妈说过,这样的小蛇有毒。只要自己被毒蛇咬了,那就无法把肾割给梅朵了。洛桑想到这里,顾不得恐惧,就朝小蛇踩去。小蛇仰起大脑袋,咬了洛桑一口。洛桑忍住剧痛,走了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多吉在车上等了很久,还不见洛桑回来,心里急了,推开车门下去,大声喊着:“洛桑,你要把肠子都拉出来吗?”
多吉翻过防护网,走了一会儿,就看到晕倒在地的洛桑,赶快把他抱了起来。顿珠医生看到洛桑脚上的牙印,惊叫起来:“他被毒蛇咬了。”
顿珠医生马上扯下鞋带,拴在洛桑的小腿上,就用双手去挤压里面的毒液。经过顿珠医生的简单处理,他们到了附近的医院,给洛桑注射了血清,继续往成都疾驰。
阿妈不要我了吗
洛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有小孩在哭。洛桑抬头看看四周,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洛桑企图站起来,可脚上一阵刺痛。顿珠医生端着一碗稀饭进来,洛桑警惕地看着她。
顿珠医生把稀饭递给洛桑,自言自语地说:“梅朵真可怜,一路上受了不少折磨,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顿珠阿姨,梅朵会不会死?”
“如果不换肾,就会死。”
洛桑托着下巴发呆,他想起了梅朵清澈的眼睛,灿烂的笑容。
“洛桑,你在想什么?”
“顿珠阿姨,人如果被割掉一个肾,会不会死去?”
“当然不会了,因为还有一个肾在工作,还会活很久很久。”
洛桑沉默了。
“我不要梅朵死,我要割一个肾给她。”
顿珠抱住洛桑:“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那天是不是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然后偷偷地逃跑了?”
洛桑黑红的脸蛋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以为割掉肾会死掉,就见不到阿妈了,那我割一个肾给梅朵,要她好好活着……”
顿珠医生的眼泪直往下落:“你这孩子,和白玛医生一样善良。”她抚摸着洛桑卷曲的头发:“梅朵有一个亲哥哥,他们已经配型成功,只有等梅朵病情稳定,才能给她做手术。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就在这时候,央金老师急匆匆地赶来,一看到洛桑脚上包扎的伤口就哭了:“你这头小牦牛,怎么独自跑了?要是你出了意外,老阿姆怎么活?”
“老师,我只想找阿妈,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妈肯定要你啊,但她要工作,要救很多生病的人……”
央金老师和洛桑说了很多话,洛桑还是不理解阿妈,独自生闷气。央金老师无奈地摇头,然后握住顿珠医生的手:“谢谢你照顾洛桑。”
“不用谢!我能为白玛医生做点儿事,心里特别欣慰。”
洛桑坐着无聊,就开始给阿妈发短信。央金老师站了起来:“我去给洛桑打饭。”
央金老师出去不久,洛桑就接到阿妈发来的短信:“央金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很乖,你一定要听央金老师的话,乖乖地回到老阿姆身边……”
洛桑激动地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可电话通了,就是没有人接,洛桑失落地挂了电话。
央金老师端着饭进来:“洛桑,吃饭。明天还要做各种检查,你要养好身体。”
“老师,我不要做检查了。我是装病……”
“你这头小牦牛,就是太野了,经常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是不是我太野了,阿妈就不要我了?”
“洛桑,你是小男子汉了,你不要整天想着阿妈,你还有老师、同学、老阿姆、全草原的人……”
这样的话,央金老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就如催眠曲,洛桑沉沉睡去。
草原的女儿
半夜,洛桑从睡梦中醒来。央金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洛桑有点儿害怕,拿出手机,给阿妈发了一条短信。有一个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洛桑好奇地拿起手机,这竟然是阿妈的手机,上面有洛桑的照片。
洛桑激动地打开手机,上面都是自己发给阿妈的短信,还有阿妈发给自己的短信。洛桑笑了,阿妈回来了。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洛桑赶快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央金老师走了进来,她拔下充电的手机,塞进包里。
洛桑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央金老师的手:“你怎么拿着阿妈的手机?”
“洛桑,你答应老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好吗?”洛桑点头。
“我们本来想瞒你一辈子,那你的心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你太思念阿妈了,以至于偷跑出来。我一直很纠结,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真相。”
央金老师停顿下来,把洛桑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卷发:“那天,矿山发生爆炸,很多人被炸伤。白玛医生是离矿山最近的医生,可打不通她的电话。一个汉子急匆匆地跑到你家,把她接到现场,进行救援。很多伤员失血过多,急需血浆,可矿山离县城很远,送血来不及了。白玛医生为了救人,一次次地抽出自己的血,献给伤员。结果,她把伤员抢救过来,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等到县城的医生赶来,白玛医生却永远地躺在矿山上,再也没有醒来……”
洛桑呆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哭,只是一个劲儿地揪着胳膊,直到那一道道伤痕冒出血珠……
选自《乡土·野马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