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白
鬼之屋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廖睿为了写一篇关于古建筑的博士论文,便在女朋友沈莎莎的带领下,来到了江西的上饶村。
上饶村是沈莎莎的老家,这里所有的建筑皆是白墙青瓦,房屋的四周耸立着封火的马头墙,其建筑风格非常独特。
可是沈莎莎向村民打听沈家祖宅的位置时,那些村民不是一脸迷茫,便是摇头说不知道。
廖睿没办法,只得走进了上饶村的村委会。
上饶村村委会的赵主任今年50多岁,他看过了沈莎莎的身份证说:“你们沈家的祖宅,现在已经是一片鬼屋了!”
鬼屋?廖睿和沈莎莎听赵主任讲完话,两人互相瞧了几眼,都愣住了。
赵主任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来。他一边领着两个人向村外走,一边说:“那间屋子,已经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了,以前有人住,可是时间不长,一个个都成了反应迟钝的傻子……”
三个人来到村外,赵主任用手指着一片黑森森的树林說:“沈家的祖宅,就在这片林子里。”
沈家的祖宅竟是占地有七八亩的老式大宅子,斑驳的黑漆木门上,漆皮剥落。赵主任费了好半天劲,才打开门上的锁头。随着那两扇木门在门轴痛苦的“呻吟”中开启,赵主任叮嘱说:“记住,晚上千万不要住在这里!”
赵主任讲完话,避瘟神似的离开了。
沈家的祖宅中,到处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沈莎莎脸色煞白,她抓着廖睿的一条胳膊,两个人迈步走进了杂草遍地的院子里。沈家祖宅很大,房子有二三十间,其中宽大的明堂,更是背靠丘陵而建。明堂的后墙,全部都由二尺见方的白石垒砌而成,廖睿草草地数了一下,这些被当作墙体的白石,一共有981块。
廖睿给这面石墙照完了相,感叹地说:“莎莎,看来你的先祖一定是个大富豪!”
还没等沈莎莎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吼叫:“沈阔,你赶快帮我找到沈家祖宅里藏的宝贝,不然老子就给你放血!”
沈莎莎和廖睿听到外面传来沈阔讲话的声音,吓得两个人手拉着手,急忙从明堂破朽的窗户跳到了外面。
滨海市山江化工原料公司的老板李三和他的保镖铁锤,押着沈阔从外面走进了明堂。
沈阔今年50多岁,是滨海市龙翔化工集团的老总,他生产的化工产品一直远销北非等国家,可是最近有三个大主顾,接连出了问题,他的资金链断裂,龙翔化工集团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李三是沈阔的原料供货商,面对已成“负翁”的沈阔,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沈阔还有一座神秘的祖宅,祖宅中有可能藏有宝贝的消息。
沈阔没有办法,只得领着李三和铁锤到上饶村找宝来了。
沈阔家资千万,他对女儿找了个穷大学生廖睿当男朋友,很是反对,这就是廖睿和沈莎莎听到沈阔的声音,急忙跳窗躲到了外面的原因。
李三他们查遍了整个沈宅,可除了鸟屎蝠粪,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沈阔摇摇头说:“从民国到解放这几十年,我祖爷爷曾经领着沈家人在宅子里住过,要是有什么宝贝,早该被发现了!”
孔明墙
李三黄眼珠子一瞪说:“沈阔,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找不到值钱的东西,老子就对你不客气了!”
还没等沈阔再说话,铁锤就像狗熊一样扑了上去,他抡起拳头,对着沈阔的小腹就是一拳,沈阔痛得一声惨叫,整个人虾米似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已尽是冷汗了。
沈莎莎“嗖”的一声从窗外站了起来,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指着李三尖叫道:“放了我父亲,不然我就报警了!”
廖睿和沈莎莎的出现,也将李三吓了一跳。李三稳了稳心神,突然嘿嘿一笑:“报警?你报呀!”
沈阔被廖睿扶着站了起来,他毫无底气地说:“莎莎,不要报警,毕竟是我们理亏……”
李三瞧着沈家父女情深的样子,伸手抓住了沈莎莎,然后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沈莎莎的脖子上,对沈阔威胁说:“父债女偿,沈阔你不还钱,我就要对你女儿不客气了!”
沈阔嘴里一个劲儿地哀求,可是李三却无动于衷,最后还是廖睿挺身站了出来:“李三,放下刀子,我帮沈老板还债!”
李三狐疑地问:“你?你拿什么还钱?”
廖睿虽然不是有钱人,但他学的是土木工程,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泡在图书馆里,对中国古代的建筑和机关学,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
廖睿为了救沈莎莎,领着李三和铁锤来到了明堂的梁柱旁边。
廖睿指着高高的梁柱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柱子下面一定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李三为了探宝,在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工具。铁锤先是推倒了梁柱,用工兵铲启开铺地的青砖,然后直接往下挖土。半个小时后,就听“咔嚓”一声响,地底一个黑瓷坛被挖碎了,从里面滚出了不少大洋来。
这一坛子大洋,是沈家先祖为子孙后代翻修房屋预备的,一共有200块。沈阔欠李三500多万的货款,这坛子大洋连欠款的零头都不够。
廖睿看着李三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说:“你知道沈家的祖先是谁吗?”
沈家老宅最早的修建者绰号沈财神,那是清朝中叶江西第三大富翁。
李三希冀地说:“你说这宅子里,真的留下了沈财神的宝贝?”
“累。”廖睿用拳头敲了敲酸痛的后背,“先让我休息一下,然后再帮你找宝贝吧!”
沈阔对沈莎莎低声说了几句话,沈莎莎急忙将廖睿招呼到了沈阔的面前。以前的时候,沈阔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廖睿,现在他落难了,对土木工程建筑学极为精通的廖睿,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沈阔问道:“廖睿,你说沈家祖宅中真的有宝贝吗?”
廖睿低声说:“沈伯伯,即使有宝贝,我也不想便宜李三。一会儿我来断后,你和莎莎先逃出去!”
沈阔也没想到廖睿能如此仗义,他摇了摇头,说:“廖睿,如果你不能找出宝贝……那么龙翔化工真的就没救了!”
廖睿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在沈家老宅中寻宝。两个小时后,他停在了明堂那面石墙前。沈莎莎看着廖睿出神的样子,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廖睿指着那面石墙说:“如果我判断不错,这面墙在机关学上应该叫孔明墙。”
相传孔明墙和八阵图一样,都是诸葛亮发明的,墙上的900多块石头都可以活动,只要照次序按动石头,就可以在石墙上找出石门来。
计算孔明墙开启次序的方法虽然在算盘前很复杂,但是在电脑面前,却显得简单得多了。廖睿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输入了资料和数据后,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计算,开启这面孔明墙的办法,终于被他算了出来。
廖睿找来一块青砖头,在需要按下去的白方石上画上记号,然后李三、铁锤和沈阔三个人就开始用力按下石头。随着900多块石头被按到了墙里,就听“咔嚓、咔嚓”的一阵连响,那900多块石头就好像俄罗斯方块似的重新排列组合……随着墙动,明堂的屋顶上瓦片乱响,尘土竟“沙沙”地落下,廖睿惊叫一声:“快逃,明堂要塌了!”
当五个人逃出明堂,再回首,明堂已经坍塌成了一堆瓦砾。随后,明堂的后墙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五尺高、二尺宽的洞口。
李三看到这个黑黝黝的洞口,兴奋地大叫道:“宝贝!这下面一定有宝贝!”李三决定自己和沈阔留在上面,他命令铁锤领着廖睿和沈莎莎下洞去寻宝。
廖睿手拿电筒走进了孔明墙上的石洞,石洞里面,是一道直通地下的台阶,台阶湿漉漉的,用脚踩上去“啪嗒、啪嗒”地响。
沈莎莎望着幽暗的石洞,拉着廖睿的一条胳膊,担心地问:“廖睿,这里面没有鬼吧?”
大真相
一个多小时后,廖睿等三人才从暗洞中走了出来。
李三看着铁锤一脸失望的表情,诧异地说:“怎么,下面没有宝贝?”
石洞中真的没有宝贝。沈阔看着廖睿从衣兜中掏出的白花花的东西,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沈家在民国初年家境一下子衰落的原因了!”
廖睿的衣兜里装的全是白花花的岩盐。沈财神当年发迹的秘密就是,他发现了这座丘陵的石缝中出产的优质岩盐,然后他秘密地开采,再到市场上去贩卖。这座宅子,只不过是他掩人耳目采私盐的工具罢了。
清朝的时候,食盐价格高昂,故此倒卖私盐的沈财神才能成为江西第三大富翁。到了民国,食盐从金娃娃一下子变成了大路货,这就是沈家家境一下子衰败的原因。
李三的一张脸上,全都是哭丧的神色,他咬牙切齿地对沈阔说:“现在食盐遍地,找到了当年你们沈家私自采盐的秘密又有何用?你还我500万,不然我和你没完!”
廖睿转头说:“李三,你别急。经过我的观察,沈家的老宅中还有一些机关,没准儿我们再打开别的暗道的时候,洞里就是你期盼的金银珠宝!”
李三催促廖睿尽快找宝,可是廖睿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说:“李老板,皇帝还不差饿兵,咱们是不是先吃晚饭呀?”
廖睿和李三今天来得都很急,他们谁也没带食品。李三用手一指廖睿说:“你和铁锤去一趟村子里,买点吃的东西回来。要是你逃跑,你就等着娶一个死老婆回家吧!”
廖睿笑嘻嘻地说:“放心,不帮你找到沈家的宝贝,我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太阳压山的时候,廖睿和铁锤两个人回来了,他们不仅买回来了馒头、饼干和蛋糕,还买回来了猪肉、蔬菜和一个酒精炉。
有了这个酒精炉,沈莎莎就可以烧几个小菜。看来廖睿是想在沈家打持久战了。
沈莎莎烧菜的手艺出众,可是肉片笋丝下锅后,沈莎莎却发现廖睿忘记买食盐了。
廖睿取过来一把岩盐说:“这可是你们沈家当年发家致富的宝贝,咱们今天有幸就尝尝吧!”
肉片笋丝炒好后,李三、铁锤也不等炒菜的廖睿和沈莎莎了,他们一边就着馒头,一边大吃起小菜来。
沈阔心里有事,只是草草地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李三吃着吃着,就觉得肚子有点痛,他揉着小腹刚想问铁锤情况,就见铁锤脸色蜡黄,一张口“哇”的一声,将刚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沈阔看着李三和铁锤呕吐的惨样,吃惊地问女儿:“莎莎,你给他们下毒了?”
沈莎莎惊慌失措地说:“没有,绝对没有!”
沈阔想去搀扶倒地的李三和铁锤,没想到他的肚子也痛了起来……就在廖睿不知所措的时候,上饶村的赵主任因为不放心廖睿和沈莎莎的安全,拿着手电,到沈家老宅查看情况来了。赵主任看着三个中毒倒地的人,急忙打电话招呼村民,将他们用马车送到了镇医院。
经过医院大夫的抢救,三个人相继脱离了危险。廖睿一问大夫才知道,沈阔等人竟是铅盐中毒。
沈家老宅密道里最上面的是可以食用的优质岩盐,可是这些岩盐被采光后,地下几十米深的岩盐,却含有大量的铅质。怪不得沈家接连出现几个痴呆症状的人,原来都是铅中毒搞的鬼。
李三躺在病床上,咬牙切齿地说:“廖睿,你用铅盐毒害我们,我一出院,就去公安局举报你!”
廖睿听李三讲完话,突然一拍手,兴奋地对沈阔说:“沈伯伯,您要发财了!”
沈阔皱着眉头说:“你不要哄我开心了!”
廖睿说沈阔要发财了,那绝对是有根据的。经过医院的检测,沈家老宅里的铅盐品位极高,国内罕见。盐中含铅,自然不能食用,可是铅盐经过加工,不仅可以做壁画的底料,在化工方面也有著极为广泛的用途……
李三听廖睿说完话,“嗖”地从病床上跳起来,几步跑到了沈阔的病床前,叫道:“沈老板,我要投资,你祖宅下面的这座铅盐矿算我一股!”
沈阔因为老宅这座铅盐矿的缘故,重新在化工行业站稳了脚跟,可是他还是不同意廖睿和女儿的婚事。
沈莎莎胸有成竹地说:“老爸,李三远在滨海市,他怎么会知道您有一座老宅?又怎么会知道老宅中一定就藏有宝贝呢?”
沈阔说:“我也正纳闷呢,这是什么原因?”
原来廖睿在和沈莎莎聊天的时候,知道了沈家老宅种种怪异的迹象,他就断定那些有病的人,极有可能是铅中毒。廖睿一个人去了一趟上饶村,并打开了孔明墙,取出了铅盐的样品,经过化验,确定了开采的价值后,他这才打了一个匿名电话,告诉了李三沈家老宅的情况。接下来的打开孔明墙,以及后来的铅盐中毒,都是廖睿定的这条妙计中必不可缺的一环。
廖睿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李三投资铅盐矿,帮助山穷水尽的沈阔东山再起。
沈阔惊喜地说:“这个廖睿太聪明了,他要是真做了我的女婿,龙翔化工就真的能飞起来了!”
选自《乡土·野马渡》2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