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施奸计 破车换美亲转眼一十六年过去了。张绍庭已有了二女三男。长女春姑,次女立姑,均在豆蔻之年,蚕眉杏眼,出落得人见人爱。
张家家境贫寒,人口又多,光靠张绍庭所挣的辛苦钱,远远不够了。妻子金屏便给人缝补浆洗,春姑从八岁开始,就学会了做饭,带妹妹弟弟,到了十岁,便能帮母亲浆洗衣服了。
由于长时间的劳累,再加上吃不饱,张绍庭积劳成疾,已染上了痨病,咳嗽不止,常常一天拉不了几个客,连向车场交的份子钱都不够。春姑立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姐妹俩商议,晚上要替父亲去拉车,挣钱买药!
一天夜里,张绍庭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炕上一坐,咳嗽声声,连连叹气。不用说,他又没有挣到钱!春姑立姑劝说了父亲一阵,给他盛上糠菜粥。劳累一天的张绍庭,也实在是饿坏了,唏哩呼噜,几口就喝光了一大碗粥。回头再找女儿,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原来,春姑立姑趁着父亲吃饭的时候,换上父亲的衣服,戴上帽子,拉洋车挣钱去了!姐妹俩来到天津站,等了大半宿,哪有一个客人肯坐她们的车!无奈,姐妹俩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张绍庭见一双女儿归来,不知是喜是气,狠狠将她们训斥了一顿。女儿的心情他何偿不理解!可是,天津这地方,混混儿遍地,饥民成群,大白天都有拦路抢劫的,更何况夜里!她们小小年纪,半夜出去,出点事可咋办?从此,张绍庭把洋车牢牢地看管了起来。
天津海河北岸,有个槐角胡同,胡同中住着一户姓戴的人家,主人名叫戴福有。此人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小白脸,个头不高,却相当精神。戴福有一不开店,二不经商,家中却相当富有,光房子就有前后三栋,他是干什么的?坟地里的夜猫子——孬鸟一个!老天津人都知道,当时天津专有这么一种贩卖人口、引诱调训良家女子卖淫的行当,戴福有就是干这种行当的!
不知是臭味相投,还是天生一路货色,王宝山竟成了戴福有的帮凶之一,也经营起了这种皮肉生意。一天,王宝山向戴福有提供了两个猎捕的对象——张绍庭的两个女儿春姑立姑!
由于王宝山与张绍庭是“师兄弟”,金屏又是他的“师姐”,平时常去张家,明为“探望”,实则是贼心不死,想勾搭师姐金屏。怎奈金屏恪守妇道,规规矩矩,使王宝山的贼心一直未能得逞。王宝山眼见张绍庭得了痨病,生活已陷入绝境,于是,便悄悄地打上了两个“侄女”的主意。
为得到两个姑娘,他与戴福有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有道是,天下除了死法儿尽活法儿。王宝山与戴福有翻遍了花花肠子,想得脑袋生疼,终于想出了一个“明修蜀道暗渡陈仓”的孬主意……
转眼已是冬天。这天夜里,寒风呼号,张绍庭拖着病体回到家中。刚想锁车,王宝山提着五斤高粱面儿看他来了。张绍庭光顾了说话,忘了锁车,便把王宝山让进屋中。王宝山舌头搅得风车转,对张绍庭嘘寒问暖,亲热无比。张绍庭见师弟对自己这么关心,又送来了高粱面儿,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道谢:“宝山啊,师哥我自从得了这个该死的病,吃个牛的,干个鸡的,跑不动了……”话没说完,便急剧地咳嗽起来。自然,王宝山又是一番劝慰。
夜渐渐深了,师兄俩话越说越多。春姑和立姑疲惫不堪,带着弟弟早已睡去。看看时辰不早了,王宝山起身告辞。张绍庭将他送出屋外,转身一看,洋车不见了!张绍庭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奔回屋中,叫醒两个女儿,问她们洋车哪里去了?两个女儿都说不知道。他急忙又跑出屋,四处寻找,哪里还有影子?张绍庭悔得肠子发青,都怪自己忘了上锁,这可怎么办?黄鼠狼偏咬病鸭子,丢了洋车,拿什么赔人家车行!
王宝山诡计得逞,暗自一阵冷笑。也跟着埋怨起张绍庭来,说他粗心大意,大黑天的,咋不锁好车呢?这是王宝山与戴福有行动计划的第一步。可怜的张绍庭果然钻进了贼套子!
张绍庭寻车不着,急火攻心,竟然咳起血来。按租车场规定,租车人每天得向场主交一次“份子钱”。张绍庭两天没有露面儿,第三天,掌柜的便找上门来。一问,车丢了,掌柜的立时就翻了脸:好嘛!车丢了,面儿不见就算完了?车场的规矩那儿摆着,章程墙上贴着,没别的,按价赔偿,一百块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行!钱又不是大道上的坷垃,到哪去弄?掌柜的可是铁路巡警——管不着那一段,限期三天,你就是杀人越货,砸锅卖铁,也得把钱交上!
张绍庭躺在炕上,眼窝深陷,面色灰白,咳嗽不止,他已是两天不吃不喝了!在外给人当奶妈的金屏赶回了家,见此情景,万箭穿心,大滴的泪水挂满两腮。她上前扶起丈夫,殷勤劝慰。无论妻子怎么规劝,张绍庭只是眼瞅房梁,不吭一声。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家喘气的有,长嘴的有,红铜子儿大洋钱,却是一个也没有!一百块现大洋,如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看得见,却摸不着啊!
人到难处,嘛法也能想得出的。妻子金屏猛然想起了老槐树下埋着的那个宝瓶。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真是绝处逢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拿来铁铣,按照父亲说的位置,轻轻地将宝瓶挖了出来。宝瓶一尺多高,头大口小,杨柳细腰。黑花白底儿,釉彩清晰,完好无损。此瓶名叫“缠枝牡丹瓶”,价值连城,金屏曾听父亲讲过此瓶的来历:
那是一千多年前,武则天当了女皇,违背时令花性,命牡丹一年四季开花。她还下令瓷窑给她烧制牡丹瓶。皇差落到了一对姓刘的父女俩头上。当时还没有烧制花瓶这项工艺,这可难坏了这父女俩。女儿名缠枝,心灵手巧,无师自通,她买了上百盆牡丹,放在瓷神娘娘像前,整天细心观察花的姿容,模仿水中的倒影,一刀刀一笔笔,在瓶胎上画描剔刻。缠枝姑娘的诚意感动了瓷神娘娘,于是瓷神给她托梦,教她如何做。三个月后,终于做出了形态逼真的牡丹花瓶。武则天十分高兴,就把牡丹花瓶叫成“缠枝牡丹花瓶”。不久,缠枝姑娘病故,“缠枝牡丹花瓶”的技艺也就失传了……
金屏将缠枝牡丹花瓶拿到屋中,与丈夫说了要卖掉花瓶的想法。张绍庭也曾听岳父讲过此瓶的来历和价值,他抚摸着花瓶,睹物思人,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他不愿金家的祖传之宝在自己手上失传,那样,他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岳父和金家的列祖列宗。可是眼下,刀逼胸前,绳勒脖颈,只有忍痛卖掉它!夫妻俩正万般为难,门外一声咳嗽,王宝山来了。张绍庭闻声,赶快把花瓶藏了起来。
王宝山见张家身陷绝境,王八吃胰子——暗暗心里美。今儿个上门,他是来实施他和戴福有的第二个步骤的:
“我说师兄师姐,看你们霜打了似的,孩子们还小,得往长里想啊!钱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天爷还饿不死没眼的家雀呢!你们就不会想点别的法子?”
“师弟呀,咱这家底儿你清楚,一百块大洋,是说着玩儿的吗?我要是有法子可想,就……唉,没法儿呀!”张绍庭无可奈何地说道。
王宝山半晌没有言语。他瞅了眼默不作声的张绍庭夫妻俩,贼眼珠子一转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师兄师姐呀,咱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你家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可惜啊,师弟我也是两手攥空拳,锅腰子上山——前(钱)上紧啊!我倒有个主意,说出来你们听听,我实在是为你们着想啊!“
“那你就快说吧,自家兄弟,有嘛碍嘴的?”张绍庭夫妻,至今还把夜猫子当神鸟呢!
王宝山道:“我有一个朋友,家大业大,想给儿子找房媳妇,我看是不是先把大侄女许给人家,我来保个媒,一百块大洋让亲家出,不就得了?闺女大了,早嫁也是嫁,晚嫁也是嫁,早晚还不是人家的人?”
张氏夫妻一听要嫁闺女,不由得“这……”了一声,闺女还小哇!可是……二人对视了一下,眼下只有此路可走了!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下,狠狠心,终于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