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连连 娘仨入狼窝且说王宝山,见张绍庭夫妻答应了“聘女”还债的建议,十分高兴。他搬动巧舌,大包大揽,说他给侄女找的这个婆家,如何如何富有,如何如何知书达理,他王宝山决不能往火炕里推孩子!危难之时,王宝山伸出援助之手,本已使张绍庭夫妻感动不已,对于他的说辞,夫妻俩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当下,王宝山写了婚书,令张绍庭摁上手印。就这么着,张绍庭稀里糊涂,就以一百块大洋的价钱将长女春姑卖掉了!春姑闻讯后,趴在炕上好一场大哭!她才十六岁呀!往后将要发生什么,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家,离开生她养她的父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虽说王叔叔说得活鼻子钻眼儿,自古贼子的誓言,媒婆的嘴,有多少靠得住的呢?
见女儿痛哭,张绍庭心里很不好受。此时嫁女,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女儿自从落生在张家,何曾得过一天好?她从六岁开始,嫩稚的肩膀上就压上了家庭沉重的担子……张绍庭的心,在默默地滴着血,淌着泪。眼下大女儿成为待嫁之身,自己也砸了饭碗,妻子则不得不辞了奶妈的差事,往后这日子怎么过?难道说连二闺女也卖掉不成?想到这儿,张绍庭猛一阵咳血,顿时全身乏力,瘫软在床头。这时,妻子金屏刚好借了二斤玉米面儿回来,推开角门一看,不由得“啊”了一声,玉米面“哗啦”洒了一地。只见丈夫直挺挺地僵在床头,面若死灰。金屏见状,惨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使劲抱住丈夫,狂呼“救命”。邻居们纷纷赶来,再看张绍庭,早已气绝身亡!
再说春姑立姑姐妹俩,在外乞讨了一天,粒米未进,求哑了嗓子,磨破了嘴,总算央求到了十来个铜子儿。姐妹俩想到能用这些钱给爹爹抓副药,心中感到十分高兴。可当她们回到家中,见爹爹已横尸当屋,母亲哭得有气无力时,姐妹俩顿觉五雷轰顶,不由嚎啕大哭:“爹呀,咱有钱买药了啊,吃了药你就会好的,你怎么能扔下俺娘儿们几个,撒手不管了呢?我那狠心的爹呀……”
再说王宝山和戴福有,见自己制定的一整套毒计得逞,心里美滋滋的。虽说给了张家一百块大洋顶债,可这钱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剁了猫尾巴做猫食,偷得的那辆洋车卖了也正好是这个数,还白白地拣了个大闺女,这真是拾了麦子打烧饼——白拣又干赚!
这日过晌,戴福有、王宝山来张家领人。没进张宅,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二人相视一愣,不知张绍庭会死得这么快,于是进屋假惺惺地问了问死因,强挤着泪干嚎了几声,然后进了金屏的房间。王宝山将随来的戴福有介绍给了师姐,金屏闻听这人就是亲家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戴福有是何等机灵的人?贼眼一眨,谎话张口就来:“啊,亲家母,我本是和宝山来办事的,听说亲家公有病,顺路过来看看,不想,唉!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河,您还是节哀吧……”说着说着,真的还挤出了几滴眼泪。金屏很是感动,戴福有一边拭泪一边拿眼瞟金屏,见她中了计,趁势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道:“我一时来得急,这几块钱就当给亲家公买个上路纸钱吧!”金屏心中一暖,忙让两个女儿给戴福有磕头谢恩。戴福有见春姑立姑虽说身披孝布,哀容满面,但如那雨中牡丹,带露桃花,颇有几分姿色,心中满意极了。他唤过王宝山,说道:“宝山啊,就劳兄弟多费些神吧,她们孤儿寡母的,发送亲家公的事,你就看着办吧!亲家公在世上一场不容易,别让他走得太寒酸,啊!钱嘛,我顶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又对金屏说道:“亲家母,咱们已是亲戚了,‘亲顾亲顾’嘛,没说的,有嘛事你就只管跟宝山说,咱们不是外人!”金屏见亲家公这么慷慨周到,千恩万谢。
当下,王宝山便为张绍庭操办起丧事来。第二天,王宝山差人拉来一口棺材,还买来一套寿衣。王宝山拿出一张条子,说亲家公那边也不是开银行的,他见这边实在可怜,找朋友借了五十块钱,这是借据,让金屏师姐摁个手印,人死债不烂,以后慢慢还。事已至此,也是无计可施,金屏叹口气,在借据上摁了手印。她哪里会想到,这一摁手印,第二个女儿又将落入虎狼之口。
发送了张绍庭后,戴福有与王宝山又定下毒计,借口张绍庭刚丧,张家孤儿寡母无人照料,要把张家一家人接到戴家住些日子,一来散散心,二来吃喝也有了着落。金屏不知他们肚子里的狗杂碎,只是不忍心给亲家那边添麻烦,不想去。可是架不住王宝山再三撺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金屏来到戴家,戴福有和妻子马翠花热情接待了她们一家人。马翠花三十多岁,描眉画凤,脸上脂粉擦得老厚,就像抹了一层白灰膏。她原本出身勾栏,是戴福有花大价钱买来的。“从良”后,仍是操着老本行,帮戴福有经营着皮肉生意。戴福有与王宝山的计谋打算她是知道的,张家的娘儿仨,都将要经过她一番“调教”后再卖出去。所以,她毒蛇戴念珠——假充行善人,要好好地拢络张家母女的心。
金屏来到戴家,一心想看一看未过门的姑爷。但见戴家除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并没有别的男人。难道说这个男孩就是自己的姑爷?
金屏猜的不假,这个男孩儿不仅是春姑的“丈夫”,他还是众多遭骗姐妹的“丈夫”。他小小年纪便成了戴福有用以“钓鱼”的饵食!
张家母女一家人被安排在南房西间里。马翠花规定,没事不要出门,更不要到后院去。金屏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暗暗纳闷儿:后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让去?
自从张家母女来戴家后,马翠花可谓是尽心尽力了。她不愧为勾栏老手,很善于揣摸人的心理,再加上那张甜嘴巴,很快就讨得了张家母女的好感。金屏常想,落难之人,寄人篱下,难得亲家母这片热心肠!
马翠花在春姑立姑两个闺女身上也不惜花钱,每人给做了一身花衣裳,她声言要把“儿媳”姐妹打扮得漂漂亮亮,也让她们尝尝享福的滋味儿!俗话说,人配衣裳马配鞍,张家姐妹原来就挺俊秀,这一穿戴打扮,更显得秀气了。
金屏是个干惯了活的人,她不愿意白吃戴家的饭,便包下了戴家一家的缝洗和做饭,有时还出去收些缝补浆洗的活儿。
一晃十几天,张氏母女在戴家慢慢安下心来。为了调训春姑和立姑,马翠花开始教她们弹曲唱歌。金屏开始感到很新鲜,觉得亲家母还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马翠花也时常到金屏的屋中来坐坐。女人就是屁股沉,舌头长,渐渐地二人无话不说了,马翠花开始挑逗起金屏来。问她哪时破的身和新婚第一夜的事……直羞得金屏双腮绯红,“咯咯”窃笑,默不作答。
金屏那年三十六岁,风韵犹存,马翠花要唤起金屏的春心,使其再嫁,以便将她一并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