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年间一个秋天的上午,有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背着一个包袱来到了徽州画苑门口。汉子正要抬脚跨入门槛,却被看门的赵大伸手拦住了。
就在双方争执的当口,打里面走出一个面目慈祥的半百老头,一把拉开赵大道:“有话好好说嘛!”
愤怒的中年汉子操着一口淳安腔,向老头道:“我是来这里卖画的,他却狗仗人势不让我进去!”
赵大又要发怒,不想汪先生却向淳安人道:“既然你是来卖画的,可否把你的画拿出来让老夫看上一眼?”
淳安人听了当即解开包袱,取出一幅纸色发黄的旧画来,慢慢展开给汪先生看,刚展开画面,汪先生就大声惊叹道:“好一幅慑人心魄的猛虎图呀!”
原来那上面画了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猛虎,双目圆睁,张牙舞爪好像要跳出来吃人似的。
围观的路人虽然不通画理,但看那画中猛虎活灵活现、呼之欲出的样子,也跟着啧啧称赞道:好画,好画!一定出自名家手笔……
就连余怒未消的赵大,看了画中的猛虎之后,也泄了心头之气,乖乖地站在旁边不敢再生事了。
这当口,又从画苑里出来了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都是常来徽州画苑的画家,他们看了这幅猛虎图后,迫不及待地向淳安人道:“这位仁兄,我们出五百两银子买下这幅猛虎图,不知你意下如何?”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可淳安人却卷了画轴,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袱,白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也太不识货了,此画是我家传了十几代的宝贝,出自明朝江南才子唐伯虎之手,岂是区区五百两银子买得了的!要不是我听人说,这徽州画苑不但是展示徽派画家画作之所,还可拍卖历代名家画作,我才不会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呢……”
一旁的汪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说的在理,如此名家名画,只有通过竞拍方显其艺术价值!我这就带你去见这里的方院长。”
当淳安人这幅猛虎图摆在方云鹤院长的画案上时,在场的几位徽派画家都不禁为之两眼发亮。因为这幅猛虎图画得实在太好了,形态逼真且不必说,最叫人惊叹的是那双圆睁的虎目,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都在威风凛凛地瞪着你……
一个能画出此等好画的画家,应该没有必要冒他人之名了。大家都认定此画定是唐伯虎所做,但为了慎重起见,方院长还是差人请来了徽州城内最具盛名的古董鉴定专家刘一鸣。
不料刘一鸣仔细看过猛虎图后,却皱起了一双浓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淳安人道:“既然此画是你祖上传下来的,那你应该能道出它的来历吧!”
淳安人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娓娓道来:明万历年间,我的祖辈里出了个秀才,因为屡试不第,后来便在山下村子里教起了私塾。这年夏天的一个晌午,私塾门口忽然来了个气宇轩昂的外地后生,向我老祖讨茶水喝。
我那老祖正在用餐,见他举止优雅、谈吐不凡,便邀他共进午餐。那后生自称姓唐,是个落第秀才,素来喜欢游山玩水,因听朋友说这里有座名叫“万岁岭”的奇山,是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屯兵过的地方,留下打铁岩、娘娘墓等名胜古迹,才不远数百里从苏州老家前来此地一游……
恰好我们的老家就在“万岁岭”,我那老祖与唐秀才把酒畅谈人生后,不禁惺惺相惜起来,当即决定放学生们两天假,专门陪伴唐秀才游“万岁岭”。
就在他们游完“万岁岭”返回山下私塾的那天晚上,我那老祖与唐秀才抵足而眠,不想半夜时分,唐秀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原来他梦见了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迎面向他扑来,他怎么躲也躲不开。
我那老祖也被他吵醒了,想到天明之后唐秀才就要离开此地,干脆起床弄了几个下酒菜,备酒为唐秀才压惊。喝到畅快处,唐秀才忽然让我老祖取来笔墨纸砚,说要把梦中的猛虎画出来,送给我老祖当作纪念。
天明时分,唐秀才画完了猛虎图,题诗落了款,我老祖方知对方竟是名震天下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伯虎!可惜的是,当时唐伯虎没有带上他的印章。还是我老祖灵机一动,从厨房取来一个萝卜,用小刀削成了方块,然后请唐伯虎临时“雕刻”了一枚印章,沾上红色印泥盖在了落款处……
听完淳安人的叙述,刘一鸣脸上豁然开朗道:“怪不得印章轻浮无力,原来是刻在萝卜上盖上去的。经你这一说,老夫可以断言,此画定是唐寅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