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之说
白秀才是个落第秀才,在家设馆教书,每月都有些进项;另有五十亩良田租与他人耕种,每年都有可观的租金。有此两项收入,家道早已小康。白家住在村头,青砖瓦舍十分宽敞,高大的门楼更是招眼。只是白秀才为人吝啬,尽管富得流油,谁也别想沾他一分钱的光。
这年三月的一个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白秀才刚刚吃过晚饭,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些响动。莫非是有人想在门楼下避雨歇息?这可不成。如果夜晚随地便溺,岂不污了自家的地面!白秀才打开大门,果然有人站在门外,他正要挥手驱赶,那人却先开了口:“真真遇上了贵人!我是个算命先生,途中遇雨,寸步难行,敢借老东家一席之地,以避寒凉。”
那时候世道太平,民风淳朴,行人借宿是常有的事儿。但是遇到白庆升这样的吝啬之人,路人就难讨方便了。果不其然,白秀才摇摇头说:“我家不开旅馆,怎么好留宿客人!”
算命先生往前凑了一步,说:“我叫周铁口,常在这四乡八镇游走。今天晚上也不白睡你的床、白盖你的被,我给你家起一卦,拿卦资顶抵住宿费,如何?”
白秀才听说过周铁口这个人,好像口碑还不错。更重要的是,算卦不付卦资,留他住宿也就不算吃亏了。白秀才在肚里把小算盘拨拉了一遍,这才点点头,好像白送人情似的说:“好吧,看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
家里一共六口人,给谁算命呢?白秀才想了一阵,对周铁口说:“给我女儿白牡丹算一算吧,她今年就要出嫁,算算她婚后的命运如何?”
周铁口看过白牡丹的生辰八字,双目微闭,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对着其他指关节掐来掐去,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如此半天之后,他突然睁开双目,压低嗓门叫道:“不好!”
白秀才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周铁口叹口气说:“小姐是个做妾的命。”
白秀才心里一沉:“不会吧?我女儿自幼许配黄土岗的黄家,有三媒六证,嫁过去就是主妇,怎么会当小老婆!”
周铁口则满脸严肃,一口咬定:“干我这一行的,从来不打诳语!你硬逼我泄露天机,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如果那男人是个短命鬼呢?寡妇再醮,她不当小老婆当什么!”
第二天雨过天晴,可白秀才的脸上却还是阴沉沉的。他对女儿说了她的命相,问女儿可有什么打算。白牡丹一听就哭开了:“嫁过去就守寡,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其实昨天晚上白秀才就有了主意,他咬咬牙说:“既然是当小老婆的命,何必等到守寡再醮?干脆直接给别人当小老婆好了!”
白牡丹只好认命,但还有一些顾虑:“我们和黄家有婚约在先,他岂能容我毁约另嫁?”
白秀才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为父自有安排。”
和女儿统一了意见之后,白秀才当即派人去黄家传话,称白牡丹突然患“病”,而且“病”得不轻,因此要把婚期推迟到明年。
其实黄家公子的老娘才是真正患了病,而且是重病缠身。按一个巫医的指导,急需提前把新媳妇娶过来,为老娘“冲喜”祛灾。偏偏白牡丹也生了病,婚期不仅不能提前还要延后,这可把黄家人急坏了。但急也无用,也只好让来人回去捎话:请白家不惜代价尽快把白牡丹的病治好,这边等着拿她派大用场呢!
又过了几天,白秀才再次派人给黄家传话:白牡丹已经不治身亡。因为是少年早夭,也没有厚葬,草草就给埋了。又因为白牡丹还没有出嫁,没有形成事实上的婚姻,因此也就没有向黄家报丧。现在白牡丹已经入土为安,请黄公子另择佳偶……
黄公子当然不会怀疑白牡丹的死亡有假,也就节哀顺变,匆匆另娶了一个姑娘。
嫁女做妾
其实白牡丹并没有死,此刻她被父亲带到京城,正在寻找给人家当妾的机会。京城好大,机会多多,刚在旅馆住下,就听说有个大户人家准备嫁女,愿出百两银子买一个媵,作为女儿的陪嫁,也就是送给女儿的丈夫做小老婆。条件不高,只要是处女之身、模样周正就行。这两条白牡丹都符合,人家把一百两银子交给白秀才,就把白牡丹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