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白极力怂恿有自己在,不会有事,无奈严世祖决不听从,只好作罢。他想范忠奇总有出门的时候,那时候再找他算账不迟,因此把严世祖留在了马湖。他派人监视着县衙,只要看见范忠奇出门就来通知他。谁知道范忠奇就是躲在衙门不出来,却叫人给严世祖送了一封信来。他在信的前半部分激烈推崇严世祖把小洪拳发扬光大,赛过了以往任何一代掌门,接着话锋一转,说原来严世祖光大小洪拳是为了给别人当打手的,他很失望。严世祖看完信,气得脸色铁青,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代宗师,的确不应该来帮人打架,太损身份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匆匆忙忙收拾行装告辞了。
高云白苦留不住严世祖,正在恼闷,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对他说:“我们太爷在门外等你,请你出去一趟。”
高云白心想,范忠奇躲了这么些天,还有脸来见我?他走出去,看见范忠奇优哉游哉地在门外踱步。见了高云白,他劈头一阵臭骂:“你还真有脸出来?打架嘛不过就是有输有赢,弱的多挨几拳,强的多打几拳,打完还是朋友。普天之下谁像你,请别人来帮忙!你晚上跟老婆睡要不要别人帮忙呀?孩子叫爹的时候要不要别人帮忙答应呀?”
高云白挨了一顿骂,气得脸红脖子粗,明明知道对方是倒打一耙,却越是生气越是说不出话来,只指着他说:“你,你……”范忠奇也不理会他,自顾地说:“你不是不服气吗?我今天就是来陪你打的,来来来!今天不打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说着就捞着袖子冲了过来。
高云百被他的气焰吓得连退几步,才慌忙朝左右看,一边喊:“上呀!你们上呀!”跟随他出来的那些奴仆家人们一拥而上,把范忠奇围在中间。
范忠奇大叫一声“且慢”,那些家丁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范忠奇回过头去对着玉米地里喊:“你们出来啊!”
话音刚落,只见从玉米地里呼喊着钻出来四五十个人,都是县衙的衙役,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范忠奇退出人圈,说:“要打群架是不是?来啊,来啊!”
家丁们哪敢跟训练有素的手持刀械的衙役们打?一个个面露怯色,不由自主地往门里退。高云白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气得一跺脚,率先进门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高云白更加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为啥?范忠奇来之前,马湖是他的天下,县衙的衙役都是顺着他的,只要他放了话,就是县令也招呼不动。而现在呢,因为范忠奇打击了他的气焰,那些衙役们都变了,竟敢跟他明火执仗地作对,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猜测范忠奇一定来头不小,有什么人撑腰,才这么嚣张。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这人的来历,结果却完全出乎预料。范忠奇是河南禹县人,自小就是个泼皮,在左右邻里是横出了名的“莽张飞”。他又非常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十九岁中了秀才,二十八岁参加殿试中在甲榜,在京当翰林院庶吉士,因为蛮不讲理、惹事生非为人所不容,几年后被贬到马湖来当县令。他上任的第一天,正好碰到高文波跟卖鱼的打架,看不惯了,把高云波等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高云白打听到他家里贫困,并无权势,这下放心了。他知道范忠奇明着是斗不过的,只能来暗的,因此首先约束下人不许再惹是生非,等范忠奇放松警惕。然后写了一张状子告到府里去,说范忠奇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几个月后府里批复下来,说,这事情属于高云白和范忠奇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不予受理。
高云白气得晕头转向。恰好在这时,听自己的眼线报告,范忠奇到新市镇上去,要第二天才回来,心想这下机会来了。他带上二三十个家奴,都打扮成强盗的样子,带着刀枪守候在范忠奇回来的路上。不久之后,范忠奇坐着轿子果然到了,高云白一声喊:“过路的,留下买路钱来!”率着众人冲了出去。
范忠奇的衙役们吓得屁滚尿流,丢了轿子就跑。范忠奇被摔个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爬出来,看见那么多蒙面强盗站在面前,也吃惊不小。高云白拿着刀走上前来,一脚踹在他心窝上。范忠奇大叫“大王饶命”,一边把身上的钱拿出来递给高云白。高云白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钱,大声喝命随从继续厮打。强盗不要钱,这令范忠奇一下子明白过来,也就从身形上认出了高云白,大声叫“高云白,你想死吗?”一边滚出去好几尺远,一骨碌爬起来,向来路飞奔。
高云白从来都是横行无忌,哪里把王法看在眼里?他得势不饶人,率众追了上去。追了不到半里路,忽然路边上一声大喊,许多士兵从蕨草丛里站了出来。范忠奇也不跑了,回过头来大声说:“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的性命!”
高云白面对人数远多于自己的士兵,也只好放下武器。其实范忠奇根本没有对他放松警惕,放出消息来出行新市镇也是故意引诱他上钩,好为民除害的。范忠奇把他押回县里,以聚众为寇的罪名把他判了个斩立决。从此高家的气势被彻底打了下去,马湖县的其他豪强们也不敢随便欺负百姓了。而范忠奇则因为性格乖张,行事鲁莽,虽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一辈子没有得到升迁,最终老死在马湖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