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耳
听他们说完,一直默默听着的“一只耳”突然击掌道:“那我也凑个趣,不怕二位耻笑!”
“这事已有几年了。那时候,我的大哥举义旗,已经占了一席之地,正踌躇满志,开疆辟土。那时我已经跟他多年,以兄弟相称。怎奈我一介匹夫,无谋无略,实非将才,仍是个兵。
“那时义军虽然士气高昂,可军纪散漫,大哥为此彻夜难眠,决心整治。可从哪儿着手,又拿谁开刀呢?
“那晚,大哥把我叫到帐中,一脸凝重问他待我如何。这还用说?亲生父母、手足兄长不过如此!大哥听罢点头:‘我如今想要你一只耳朵,你可舍得?’我拍拍胸脯:‘我虽匹夫,却懂义字,别说一只耳朵,就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大哥听完,长舒一口气,说:‘我有一计,请你依计而行!’我听完,倒吸一口冷气。
“第二日,校场练兵。大哥威严坐于台上,令人宣读军纪。之后,大哥起身,道:‘各位兄弟,时至今日,我们已自称义军,既为军者,便应有纪,若非如此,怕我们也不会长远。从前,你我兄弟相称,偶有破格之事,我也听之任之;如今军纪已宣,望各位依律行事,若有怠慢,按律处置!’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今日,我们暂且做一操练,我给列首一个密令,一传二,二传三,依次下传,谁若有误,军法处置!”说罢,传令开始。
“结果,我们这队列末竟得到一个误令。大哥忙一一追查,可想而知,本应是‘敌军四十四人’到我这里给传成“敌军是十四人’。我立刻被五花大绑架了出来,大哥瞅我一眼,下令:‘听错密令,定是耳朵有了问题,要它何用?割了吧!’在我凄厉的叫声中,一只耳朵被一刀割下,扔在地上,满是尘土。整个操练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不消说,之后我被大哥秘密安置起来,如今才出来行走。和你们一样,那只耳朵我至今保存。我想,那是我对大哥的义,是对义军的义,也是对苍生之义啊!”
一张嘴
一只耳说完,三人默默相视,然后击掌而起,相互一拜,感慨道:“这真是义薄云天舍手眼,滴泉之恩报何时!”他们正感慨,在座茶客早已经击掌叫好了,没想到天下义士比比皆是,眼前这几位虽貌不惊人,却个个深明大义。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对三人施礼请道:“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到寒舍一叙!”三人看着中年人,虽是布衣,却气度非凡,便点头答应。
走出茶舍不远,便到了那人的住处。刚坐定,那人便开口说:“实不相瞒,在下姓何,是个说书人,略知些时事英雄。今天看三位心中似有些不便言说之情,不知道三位意欲何为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而不答。这何先生哈哈大笑:“如若在下猜得不错,三位是为面见当今皇上无门而苦恼吧?”
三人一听,顿时一惊,接着含笑默认。
只听何先生叹道:“天助我啊!遇到三位可是我日夜所盼!我闻当今皇上深感创业艰辛,对有功之士感恩戴德,我送你们三位义士面见皇上,我定也是功不可没啊!”
三人见何先生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
何先生果然有些门路,不消三天,他已经打点妥当。
这日一大早,何先生便领着三人跟在一个太监身后面见了皇上。
皇上端坐殿堂,威严无比。三人胆战心惊斗胆抬头偷偷一看:天啊,正是当年自己的大哥啊!皇上走下来,快步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含泪说:“果然是你们啊,如今我既得天下,列位兄弟功不可没!今日得见,我一定好好报答三位义士!来啊,替我答谢义士!”说完,皇帝一甩手,几个卫兵将他们架起来,便往外拖。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间阴森的房里,三人才被放了下来。三人又胆战心惊地问侍卫:“皇上这是做什么啊?”侍卫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瓶子,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皇上钦赐的鹤顶红,三位自己了断了吧!”
一句话说完,三个人顿时面色苍白,“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在喝下那鹤顶红之前,三人终于明白,这都怪自己的一张嘴啊!大哥如今贵为皇上,当年的那些事情如何提得?可他们自己倒好,好一张破嘴到处乱说,犯了大忌。
他们不知,在另一个屋子里,那何先生也在死前悔恨不已,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刮子,边抽边自语道:“你这张嘴啊,说了一辈子话,结果,还是死在这张嘴上了吧!”
几个人最终死在皇宫,而民间却都在传说,皇帝感念当年恩德,将三位义士封为上宾,在皇宫里过上了人间天上的富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