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棍医生和死神(4)

时间:2014-05-12 21:33:06 

“谁知道呢?!白骨夫人,善心的夫人,就让我一回吧,我的好夫人!请你站到脚那头。我来治这个姑娘。”

“你要是遵守协议,才会治病。你性子急,可理智少。你脑袋里空空的,你太浮躁。”

“请你站到脚那头去。”

“我不去。”

“请你去!”

“你大概是疯了!我要是那样做,落入我手心的就不是这姑娘,而是你自己。”

“请你让我们两个都活着,白骨夫人!”

“你又跟我拐弯抹角耍滑头。可我不会让步。不会!”

“白骨夫人!”

“不!”

“哎!”小棍叫道,“既然你对我这样,我对你也不客气!”

他用一双强壮的手把雕花床调了个头!

死神没来得及发现,就站到了脚那头。

“哼,哼!”死神点了点头。“你发了脾气,急躁的小伙子!要知道跟我说过的话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我们约定过的事定会发生。马上就会见效,而且永远不会变。别了,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她张开瘦削的双臂,白头巾在手臂上展开了,变成两个白翅膀,死神从总督府的窗口飞了出去。

小棍望了望总督小姐。她的小脸蛋上恢复了红晕,嘴边露出了调皮的微笑。她睁开了像喜鹊眼睛一样水灵的黑眼睛,在床上坐了起来,拍着小手,尖声尖气地嚷道:“我好多啦!你们在哪儿,博古霞!卡赫娜!热普卡!给我端晚饭!小白面包必须是新烤出来的,牛奶必须是不凉也不太烫,也不能是温乎的。博古霞!热普卜!卡霞!快来,要不我要揪你们的耳朵啦!快!”忽然她发现了小棍:“您是谁?”

“医生。”

“我不需要医生!我好了!您马上从这儿滚出去!费用我爸爸会付给您!”

她把小脑袋扭过去,不看小棍。

小棍的心发紧。不是遗憾,不是痛苦,也不是惊讶。他只觉得她用健康有力的嗓音吼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地主管家曾经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他朝姑娘最后瞥了一眼,走了出去。

门上他遇见跑来的吓得魂不附体的女仆。她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那个尖嗓门儿又叫起来了:“卡赫娜!博古霞!快!否则我要撕了你们!”

气喘吁吁的总督跟在姑娘们身后奔跑,撞到了已尔特克身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高兴地叫道:“我的女儿好了,恢复了健康!讲话又像往日那样,这淘气包!谢谢您,医生!”

于是他从腰带上解下装有叮叮当当的金币的钱袋,往小棍的手上塞。

可是小棍今天却觉得那黄金跟闪光的洋铁片一样。他推开了总督大人的手。

“谢谢,总督大人,”他说,“给令爱治病这笔账得另算。”

“多少?要多少?”总督不耐烦地问。

“明天我们再算。现在我急着回家。”

“那就明天算吧,再见,医生。”

“别了,总督大人。”

总督把手放在嘴边,朝整座府邸大声吼叫道:“来人啦!备车!送医生回家!”

小棍来到总督府的院子里,这里马在嘶鸣,马蹄急不可耐地刨着地上的土。十二匹全是最漂亮的白马,一起套在宽敞的轿式马车上。

医生,叫你认识总督大人!

他送的礼物真不轻,

轿式马车赤金铸成,

漂亮的白马爱煞人!

你可知道总督的恩情,

虽说你小棍只是个医生!

可是,这分厚礼似乎没有使医生高兴。他默默无言地倒在轿车柔软的坐垫上,向车夫打了个手势,让赶快送他回家。

轿式马车奔驰在乡村的大路上,而小棍一直在思索。他想,时至今日,他获得成功全是由于滑头,取巧。

可是,这支柱太脆弱,这不,它已经开裂了。姑娘的狡猾远远超过了他,虽说是在病中软弱无力,还是战胜了他。

“这淘气包!”小棍想起总督的活,苦涩地笑了笑。“我从来不善于掌握我自己,”他叹了口气,仰望着黑暗笼罩的世界。

轿式马车一路驶过树木和开花的灌木丛。树木丛中传出夜莺高调门儿的婉转歌唱,宛如鸟的警号。那曲调突然中止,一如没有说完的问话。

“不该这样生活,”小棍想,“不该这样。我错了,唉,没办法。豁出去啦!”

十二匹白马在水荡附近低洼的大路上轻快地奔驰。水荡银光闪烁,因为月亮已经升上来了。轻雾飘散在湿漉漉的青草上,沼地里响起咯咯的蛙鸣。

突然,从柳树后面传来尖声尖气的歌声,跟蚊虫的嗡嗡声一般无二。

林子里什么在叫,

林子里什么在敲,

一只蚊子从槲树上掉下了,

跌断了自己的腰。

蚊子的出殡真热闹,

听有的苍蝇都哀号,

都在高唱安魂曲:

我们的蚊子丧命了!

“嗡”水荡上蚊子嗡嗡叫,像在伴奏。

“啊呀!”小棍嘟哝道,“白骨夫人就在这附近。”

他刚说出这句话,十二匹马便开始用蹄子刨湿淋淋的土地,而且竖起了耳朵,嘶叫着。

“请等一等,”小棍对赶车人说。

他走下轿式马车,朝黑暗的沼泽地张望。

柳树后面有个白东西晃了一下,像一块白布。

“是她,”小棍想,“得去见见她。”

他离开了轿式马车,朝沼泽地走去。

一群蚊子在他头顶上盘旋,嗡嗡叫着:“你去吗?你去吗?”

小棍朝头顶上的那群蚊子挥动着拳头。

“我去。没有别的办法。要是我不去见死神,她就会来找我。”

他走近那棵柳树。死神从树后钻出来,说:“你没有把我们的协议不当回事,做得对。你跟我来。”

小棍跟着她去了。他俩在水荡里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大洞前站定,洞上有鬼火一闪一烁。

“跟我进洞,小棍,”死神说:“寒舍到了。”

他俩一起进入洞中。

小棍举目观望:在洞里结满了蜘蛛网的墙壁上,钉了许多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点着蜡烛。

有的蜡烛燃得正旺,火焰又高又尖,边缘整齐;有的蜡烛火焰匍匐向下,滴着烛泪,发出噼啪的响声;有的蜡烛已经完全熄灭了。

“这些烛光是什么意思?”小棍问。

“这是人的生命之光,”死神回答。“这些很亮的烛光,还会燃烧很久。这些,你瞧,已经熄灭。”

“哪一个是总督的女儿的生命之光?”小棍问。

“这一个,”死神指着一支燃烧得很亮,噼啪作响,似乎很顽皮的烛光说。“是你的生命之光的力量进入了小姐的生命之光,瞧你的!”

死神指着一支蜡烛对小棍说,那蜡烛已经熄灭了。

“噢,当时我并没有逃避死!”小棍喊道,倒在了死神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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