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达哈苏工作过,我也在那里呆过几年。他叫赵成武,或许您可能认识。”
他的神情释然了,“……热电厂财务科的赵科长?难怪……你爸爸现在怎么样?”
“十年前他患病去世了。”我垂下头。
“是吗?没想到……”他有点意外,但反应并不强烈。
热电厂是达哈苏唯一的工厂,虽说是私营的,但老板天性慷慨,替这座城市谋了不少福利。那时护林员的待遇相当糟糕,资金紧张的林业局一筹莫展,还是靠热电厂的捐助才渡过难关。赵成武作为经办人,很多老护林员就是在那时知道了他的名字。后来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辞职,离开了达哈苏。
赵成武有个儿子叫赵小树,比我小不了几岁,冒用他的身份用很方便,很有用。
没人天生喜欢沉默,很多时候沉默的原因不过是无话可说,无人能言。
“你去达哈苏办事?”果然,他主动提起了问题。
“想回去看看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我故作好奇地问,“热电厂现在怎么样?”
他轻轻摇摇头,“不清楚。”
“达哈苏变化大吗?”
“我好几年没去过那里了。”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要不是后继无人,像我这种老骨头犯不着去受罪。”
我同情地点了点头,“我这次去达哈苏还有一个目的,寻找月亮河。”
这句话我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为的就是观察他的反应。
假如他能像小说中常见的桥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然后吞吞吐吐地对我描述一个恐怖的传说,继而竭力阻止我忘了月亮河这个名字,我都不会感到惊奇,但他的反应很平淡,比白开水还要平淡。
“哦。”他应付了一声,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此后他明显冷淡了许多,脸上像是套了层假面,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我的闲聊,然后用报纸挡住脸,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打消了继续试探的念头,至少我和他的目的地相同,没必要急于一时。
此时火车驶进隧道,车厢内一片黑暗。这是进山的信号,我收好那张车票,闭目假寐。我听到他起身离开,看来他想躲开我,有趣。
车厢内恢复光明后不久,我听到了抖报纸的声音,那个人把报纸抖了又抖,似乎生怕我听不到。一股花香飘到了我的鼻子里,我索性继续闭着眼,用鼻子解读这股香味的成分。 “前几天市内出了一起车祸。”说话的人声音不大不小,有着青春期刚过的男孩的沙哑,“某个有钱的老妇人出了车祸,当场毙命。她留下笔庞大的财产,我估计分割时肯定很热闹,没准还会对簿公堂。你觉得呢?”
“嗯。”女孩用甜美娇腻的鼻音回答。
“很多人眼巴巴地盼着她死,人活到这份上真够悲哀的。”男孩说,“虽然怎么看都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但我知道那是一起谋杀,是不是,某先生?”
我睁开了眼。对面的中年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看上去像是对大学生情侣,穿着打扮青春时尚。男孩相貌平平,笑容可掬,女孩靓丽可人,顾盼间有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娇羞。
男孩瞪着一双金鱼眼,死死地盯着我。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你在和我说话?”
“我知道那是你的杰作,还有很多案子都出自你的策划。”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别装傻。”
我瞟了眼他橙色的棉衣,“穿了救生衣未必安全,做人最好谨言慎行。”
“听起来像是威胁。”他戏谑地说,“这招对我没用。”
我不知道这家伙的来历,可他的态度令我讨厌,于是干脆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