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失眠了,并不是在意自己刚才做法的对错,而是琢磨着到哪里弄点钱,我想父母也一定没睡踏实。我的同学朋友们,也都是买房结婚的年龄,即使有混的好的,关系不到位也不好开口。房间里很冷,我能听到旺旺跟别人家的狗对吼完毕后,喘着粗气跑进院子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出去了。
母亲说他提着脑白金带着六万块钱去村支书家了。午饭后父亲回来,相跟着进来的还有妇女主任。父亲说村委同意暂时留下一套房子,凑齐余下的三万后交钥匙。母亲长长叹了口气。
妇女主任来找母亲扭秧歌,母亲犹豫了一番拒绝了。
我就问:妈,怎不去锻炼身体了?
母亲说:先不去了。省的老金说闲话,说咱都穷到借她家钱买房子的份了,还有闲心跳舞?
我听了就很憋气,同时想到母亲一定比我还无奈,是她人生五十多年的无奈。这悠长的岁月啊。
我发现借钱比赚钱还难。那天下午我翻遍通讯录最终也没打一个电话,摸了摸口袋里的二十多块钱,决定去买一包将军回来好好考虑一下。那时,我觉得自己不抽将军已经很久了。走在冬日有阳光的柏油路上,我觉得旁边商店里的人都在通过玻璃窗看我,我叹了口气,把旺旺赶回家。回头时迎面开来一辆小货车,在我旁边停下,车窗摇开后,我初中同学水壶探出头来。
“干啥去?”
“买包烟。”
“上来!上来!”
“怎?”
“有事!上来!上来!”
水壶找我能有啥事?介绍对象?我疑惑地钻进他的小货车,接过他递的烟点上。
“很愁?”水壶吐出一口烟圈。
“有啥愁的。”我无奈地笑笑。
“别装了!你家要买房的事我都知道了!”水壶笑着说。
我尴尬的扭头望向窗外,消息传的很快,我并不感到奇怪。看来水壶是路过,找我闲聊的,说教谁都会,我也不需要所谓的安慰,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不用愁。”水壶很潇洒地把烟头丢出去,再掏出来一支点上,顺手把烟盒丢给我,接着说,“咱是老同学了,你也不来吱一声。”说完,从后座上拿过来一个小包,“说吧!要几万?”
我正点上第二支烟,打火机的火苗一直烧着,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发什么呆啊!要几万?”他戳了我一下。
我扭头认真看着他,看着这个没上过大学的老婆比他矮两头孩子早会打酱油的,镇上唯一算是我朋友的人。当年和他一起玩耍的事都很模糊了,只记得他家的土坯房和他瞎眼的娘。确切地说,我和水壶当年关系的确很铁,但很多年过去了,那点友情的残羹冷炙离借出几万块所需的感情远远不够,我翻遍通讯录时,思维在他的名字上连一微秒也没做停留。这怎么可能?我很怀疑地望着他,认为他在开玩笑。
他利落地拉开小包拉链,露出几沓人民币,“你当我开玩笑呢?”说着把包扔在座位上,“我不是和你说过嘛,那房子我也想买,但是凑不够。十万咱没有,三五万还是有的,你用就拿去。”
“这,绝对不行!”我肚子里像被灌下去一壶烧酒,“你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再借点去整一套吧!怎好使你的钱!”
“借钱?咱俩关系不错吧,我借你的钱,你能有?”水壶说,“借谁的钱不也得还利息?我不借,再说也不好借。我再干两年凑够了再说吧,等下一批盖起来!你不一样,得指着房子说媳妇。”
水壶说了很多,后面我没听清。车内弥漫着烟雾,使外面的小镇看起来很模糊。后来我让水壶开车拉着我转转,我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我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什么也不想说。我想起来我最好的兄弟阿义,中学时一起打架一起翻墙看录像一起喝酒喝到打葡萄糖,大学我最缺钱时,他跟他认识的所有人借钱帮我,不会游泳的我在青岛海边栈桥上看涨潮掉下水,高迪在上面急地尖叫,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拉我上来……无比硬挺洒脱的一个人在我大四时丧生在车轮之下。我亲爱的兄弟啊,你在天堂还好吗?我扭头看了看把着方向盘的水壶,没有一丝阿义的影子,也没有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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